顾宇锋站在对方床边观察着对方侧颜,半晌,再次挫败而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就这么又在邵彦东身边守候了一阵子,中午等邵远升换班时,顾宇锋虽然不放心,却也不得不离开。
坐在床上的邵彦东并非理智崩溃。
这些日子每个人对他的劝说和鼓励他全听着。
没有抵制,但也没有接受。
大道理他都明白,只是疲于回应而已。
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几乎抽光了他身体残存的精力。
他无力回应,也不想回应。
悲观?不,他没有。
从现实的角度,他理解骆迁的选择。
但“振作”那两个字,却比什么都难。
在经历了这一系列打击后,邵彦东不知道该怎么屏蔽自己无休止的自我怜悯和想责备他人的阴暗思想。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一直是。
但正是如此,他知道自己从某种角度发展出那些本可以不存在的思想束缚。
他觉得自己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处理事情,非得凡事都循规蹈矩,分析逻辑,用那些所谓的冷静方式作出决定,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让他潜意识里屏蔽痛快发泄情绪这种选项。
而正是这种思想让他无法看到——
有时候,歇斯底里,是一种排解。
他怜悯现在的自己,又厌恶现在的自己。
他痛恨命运的安排,却又无力责备什么。
终究,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他在踏上之时,就已经想过会多少付出些代价。
只是他没想到,这代价不仅让他断了眼下的路,也断了他退回原点的归路。
所以站在看不到尽头的幽闭森林里,他感到绝望而迷茫。
那些来自亲朋的鼓励就像那森林天际中时不时发出的遥远呼喊,来自四面八方,完全没办法为他指出一个明确走出森林的方向。
所以他选择立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体力走完这剩下的路。
虽然平日他不表现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个从骨子里有些骄傲的人。
他能同情他人的不幸,甚至会为那些需要拯救的人付出一切。
——但他无法接受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直到截肢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完美主义者。
对于不完整的肢体,他的理智告诉他要接受现实,但他却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为这样残缺不全的“振作”付出行动。
——他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脆弱而可悲的人。
在命运的指尖甚至经不起一丝一毫的轻微揉搓。
中饭过后,邵远升照常在折叠病床上小憩。
邵彦东看着一直靠在床边的拐杖,轻轻拿起,废了不小力气才撑上地面。
这项工程没他想象的容易,因为缺少一条腿的支撑,整个身体很难保持平衡,他每走一步都需要挣扎一番。
思绪纷乱,邵彦东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