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待后宫的态度,其实和面对朝堂差不多,从潜邸开始,就不甚热衷女色,只要正妻替他维持基本的平衡,不给他裹乱即可。再一则,也为笼络人心。
宫人们知道皇帝召幸的规矩,等皇帝迈步进了寝殿,只在外间把落地的帐子拉好,又鱼贯退了出去,和敬事房记录彤史的太监一同侯在寝殿门外。
皇帝借着宫灯微弱光影,来到龙榻边。
这是他第一次见容妃,谈不上盼望,也没有厌恶,和看个待价而沽的货物没甚区别。
“皇上……”微弱昏暗光影里,有人低低唤着,似乎带着恳切盼望与依恋。
任是再知礼守序的女人,到了这种时候,都会变得柔顺乖巧吧?
皇帝如是想着,踩着脚踏侧坐到床榻之上。
“郭络罗·茵雅。”
容妃有些羞怯,她现在的角度,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见皇帝连名带姓喊她,本能地绷紧在锦被包裹下不着寸缕的身子。“臣妾在。”
“你可知为什么是你?”这话听着像是个谜题,又像是考验。
茵雅垂下眼:“因为臣妾端方淑媛、德容昭彰,堪为一宫主位,又幸蒙太后体恤,皇上垂怜……”
“圣旨上那一套,朕比你熟,你想仔细了再答话。”却没容她说完。
容妃有片刻讶异,又很快恢复冷静:“臣妾愚笨,请皇上示下。”她将羽扇似的眼睫垂的更低,瘦削身形更显得乖顺可怜。
“朕需要的,可不是个愚笨之人,没有脑子的棋子,在这后宫是很难活得长久,哪怕她身后有显赫的家世撑腰,有锋利的爪牙为刃……”
容妃脸上由红转白,险些绷不住。
她当然知道后宫是什么地方,比作修罗地狱也不为过。她同样也知道任何身份背景在皇权面前,都不值一提,皇后如今的下场不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过,她不会像皇后那么蠢就是了。
“皇上需要臣妾愚笨,臣妾就愚笨,皇上需要臣妾灵醒,臣妾也可以聪明起来。”
“那你再来说说,朕因何选你。”
“因为臣妾有用,臣妾会做个对您忠心,且善解人意之人,只要您肯给臣妾信任。”
皇帝似乎尚算满意这个答案。
“记住你今日所说的。”
容妃闻言,在心里舒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大约是过关了。
过了半晌,皇帝仍背着光坐在那里。
就在容妃猜想皇帝大概会这么枯坐到天明,得想个什么办法成礼才行,皇帝却起身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