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 2)

你想做什么?武帝问道。

无人应答,只有笛声依旧。

随着笛声延绵响起,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渐渐传来,像是无数只拥挤如潮的虫子在四处攀爬的声音,武帝脸上闪过一丝的愠怒,高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道窸窣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笛声。

他迎上武帝仓皇失措的眼神,带着浅浅笑意回视,与此同时,一群四足小虫从何垂衣身后涌出,飞快地向两手相握处爬去,最终在何垂衣手腕处停了下来。

武帝双目充血,难以置信地看向何垂衣,眼中触目惊心的怒火足有滔天的气势。

何垂衣,你给朕停下!

四足小虫开始啃噬腕间的血肉,何垂衣不再吹奏,面不改色地摇头:不能停下,我赌了一辈子在里面。

他坚定又冷静的模样,像一只软绵绵的毒针向武帝刺去,偏偏那根针准确地刺进了心脏。

让武帝深恶痛绝的是,何垂衣永远都是这样,用柔针将人刺得体无完肤。

何垂衣,你以为一只手就能抵消过去吗?

何垂衣讶异地睁大瞳孔,不够吗?我还有一只。

四足小虫仿佛与他心意相通,话音方落,一部分虫子就爬向另一只手,速度奇快。

就在这时,何垂衣感觉到他的手松开了。

朕放你走。他声音中带着颓然,像妥协了一般。

四足小虫的动作停了下来,从它们的空隙中不断有鲜血滴落,虫子便接二连三地掉落,将地上、衣袍上的鲜血吸食殆尽。

吸食完滴落的鲜血,四足小虫有很快又回到何垂衣的长辫中,仅仅一瞬间便消声灭迹,若不是他腕间源源不断涌入的鲜血,这一切都像是幻觉。

武帝下意识地想将他的手捂住,何垂衣却更快地收了回来,用手按住伤口,彬彬有礼地对武帝道:君无戏言,请放我离开。

武帝的手僵在半空,他愣了一会儿,沉下脸来,朕会放你走。

现在。何垂衣竟一刻也不想多待。

好。他垂下眸子,哪怕眼中戾气横生,何垂衣仍一无所知,他正在暗暗为这个回答高兴。

停车。武帝一声令下,马车停了下来。

何垂衣立即站起身,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他却毫不在意。瞧见他的动作,武帝眸光更深,他藏起眼中情绪,叹了口气道: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先把手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鲜血已从何垂衣五指中溢出,他迟疑了片刻,武帝又道:你放心,朕说到做到。

何垂衣犹豫起来,武帝便直接将他拉回来,语气宠溺道:好了,别和自己过不去。

何垂衣顺着他的动作坐回软榻,见他取来一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和一叠白布,他俯下身,温笑道:你把手松开。

听见他的声音何垂衣怔了怔,松开了手。

武帝垂着头,认真地将瓷瓶里的白色粉末洒在他的伤口处,期间何垂衣一直呆呆地看着他的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疼吗?武帝忽然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撞,何垂衣皱眉移开视线,摇头道:不疼。

武帝宽慰地朝他笑了笑,低下头往他的伤口上吹了口气,再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一边嘱咐道:伤口挺深,你离开后一定找个大夫重新包扎。

何垂衣猛地将手抽回来,眉宇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多谢,我要走了。

武帝苦笑一声,急什么?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怎么离开?说罢,他走到木盆边,将帕子重新浸湿,然后回到何垂衣面前,仔细又轻柔地将他皮肤上的鲜血擦干净。

你去内阁换身衣服吧。

何垂衣沉默地接过他的衣服,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内阁走,等他换完衣服出来,武帝已为他收拾好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他看见包袱上系着那根暗红色长笛,眉心一皱:笛子我不要。

武帝一股脑地将包袱塞进他怀里,朕给了你就不能还回来。

心知武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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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易收回,何垂衣无奈之下只能点头答应。

他背上包袱向武帝鞠了一躬:多谢皇上不杀之恩,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垂衣告辞。

走吧。

推开门,他踩着马车边沿顿了顿,武帝看在眼里,他上前抄起何垂衣的腰跳下马车,落地之后立即松开手:这里离罗州城不远,你

我知道怎么走。

那好吧。

告辞。

何垂衣越过他,走向马车来时的路,身后许久没动静,何垂衣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武帝正凝视着自己,神情似乎有些悲伤,见何垂衣看来,他立即收起不经意流露的悲伤,转而挂上一抹笑容。

不知为何,何垂衣心里沉甸甸的,他取下包袱上的长笛,系到腰间,隔了瞬息又不满意,于是取下攥在手里。

从他的每个动作都能看出来,他很喜欢这根笛子。

不止是笛子,就连这身衣服他也很喜欢。内衬白衣,外搭赤色小马褂、灯笼裤,裸.露脚踝的足下蹬着一双红布鞋,肩上还披着一件披风,这些都是他一贯喜爱的穿着,皇帝当真很了解他。

何垂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武帝卸下脸上的伪装,那双眸子顷刻便被无穷无尽的戾气盖过。

何垂衣走了许久,仍未到罗州城,无奈腿上伤口疼得厉害,他寻了处静谧的地方歇息下来,兴许是太累,他靠在石壁上渐渐熟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何垂衣隐约感觉冰冷的水滴砸在身上,紧接着,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像有人拿东西将他罩住,隔绝了水滴侵入。

他朦胧地睁开眼睛,借着外界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一双犹如饿狼般的眼睛,那双眼里席卷的情绪让何垂衣瞬间清醒过来,再定睛去看时,只看到一张布满担忧的脸。

还好吗?能站起来吗?他用外衣遮在何垂衣头顶,自己却暴露在细雨中。

何垂衣怔愣地看着他,哑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浑身上下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有的坠在长睫上,逼迫他不得不眯起眸子。他的样子虽狼狈,却有种灌入心脏的震撼感,像壮丽的山河被大雨笼罩的样子,有种凛冽凄美的感觉。

何垂衣听着耳边传来的雨水穿透声,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抱歉,是朕疏忽了。你身负如此重伤,怎么可能徒步走回罗州城。武帝愧疚地抿紧唇瓣,用沾满雨水的冰冷至极的手抚向何垂衣的脸,还好吗?

何垂衣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并不搭话,武帝没落地垂下眼帘,说道:你放心,朕追来并非要将你抓回去。

说完,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何垂衣偏过了头,认命似的说:先找地方躲雨。

好!

他将何垂衣搀扶起来,何垂衣一言不发地脱下披风,披上。

武帝眸子一亮,颇为小心地点头:多谢。

他穿上披风,将何垂衣往怀中带了几分,用双手撑起自己的外衣,遮在两人的头顶上。

何垂衣诧异地看他一眼,他便解释道:这样暖和一些。

两人在附近找到一个山洞,彼时,天色也完全沉了下来。

何垂衣身上几乎没湿,他看着武帝摸黑找了两捆稻草铺在地上,又让何垂衣先坐着,自己找了几根棍子搭成晾衣绳,脱了身上湿透的衣服,裹着何垂衣的披风坐到他身边来。

你衣服湿了吗?

微弱的月光洒在武帝脸上,何垂衣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摇了摇头,道:我包袱里有衣服,你先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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