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之间你言我语,热闹声儿逐渐仿佛汇聚成一汪浩瀚的海浪,远在大门之外几十米就能有所听闻。
然而。
这回情况有所不同,沈公馆安静得有些生分。
明明水晶吊灯下菜肴鲜美,香味四溢,泛着星星点点的油光。
——菜是很好的,没出任何差错。
可人们多是一副面对着人肉苍蝇与猪粪的表情,身上衣服穿得红艳艳,脸上颜色却是白黄交加。
没人大声说笑,唯独窃窃秘密的眼神与私语在传递。
氛围十分压抑诡秘。
沈琛没进门就觉得不对。进了门,众人慌慌张张地起身打招呼,椅子咯吱——划出难听的声音。
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多半消息已经传进沈公馆。
——今天是沈芸如的头七,东北陆家覆灭的第三天,不知是否有心人在推动,消息迅速传遍上海的大街小巷。
传得还很玄,层层递进。
比如大清早说的是,只见一个黑衣白面的男人进去,随后便是林娇安的哭啼声,枪声,陆三省的怒斥声,最后噼里啪啦的火声。
陆家被烧个精光
至于这男人是谁?
中午闹个半明白,似乎是原配大太太的儿子,流落在外心生怨怼,趁着亲娘死了赶回去抢夺家产。
小娘不给,一言不合便杀了小娘,以及自个儿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完事儿又和亲爹吵上,一枪崩了爹,索性杀光陆家上下老小二十八口人,一把火烧了了事。
再到五点多,小道消息开始流传。
那个惨无人道的家伙是沈琛。
他亲手杀掉自己所有的家人。
……
谣言无论多离奇,人们总是爱信的。
并不想在这种场合多作解释,沈琛刹住脚步,只淡淡道:“我还有事要办,今晚便由周笙代我主持酒桌。”
脚尖一转,他在几十双沉默的眼睛注视下,走上楼梯。
途径书房取了瓶红酒,独自走进寂静的露天小花园,背对着月亮坐下。
准备小酌几杯就去休息。
没想到酒过两杯,一团黑漆漆的玩意儿偷偷摸了进来。
是沈音之。
头顶肩裹着厚厚的被子双手抱碗筷,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
沈琛眼皮一掀:“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给你帮忙。”
沈音之左右看了看,直白拆台:“但是这里没有桌子没有钢笔没有电话,你根本没有事情可以办,我怎么帮你?”
她卸下被子到处乱铺一通,看样子打算驻扎营地。
沈琛有条不紊地重新给她叠起来,淡声回:“你别在这捣乱,就是帮忙。”
这话说得明白,搁其他面皮薄的小姑娘,必定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