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知――!”他终于忍不住,高声喊道:“不要往前走了!”
阵法既然被点燃,便自然不仅仅只是亮起。
漫天覆地的束缚感随着一层复一重地压在他身上,谢君知每向前一步,便有更重的倾覆之意沉沉而来,红光愈盛,竟是破黑雾而出,好似要触碰到他的衣摆。
谢君知侧头看向怀筠真君,目光微点,似是对他的出声提醒已经领情。
旋即,他的目光已经移到了一侧身披袈裟的了空大师身上,与这位手握菩提珠的渡缘道掌门对视一眼:“了空大师手里的菩提珠……我有些眼熟。”
他距离此处之间,分明隔着重重结界,距离更堪称遥遥,方才怀筠真君喊话,声音中也不由得带了灵气一并送出。
但谢君知好似轻描淡写一句,却已经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比剑谷中的弟子已经从方才见了这真正天下第一剑时的欣喜激动中冷静下来,再乍闻怀筠真君那句明显带了焦急的声音和谢君知的这句回应后,不免都有些面面相觑。
而那好似从地底渗透而出的绯色符光更泛着些不祥的妖异。
黄梨呼吸微重,他看着谷下,再看看悬空立于彼方,还在不紧不慢继续向着二师姐走去的小师叔,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
了空大师微微一愣,怀筠真君更是猛地转头向他看去。
此间没有蠢人,谢君知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无的放矢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电光石火间,几位宗主已经反应过来了谢君知话中隐含的意思。
谢君知素来都在千崖峰,他……去哪里眼熟这样一串菩提珠?
上一次甲子之战距离现在恰恰十九年,谢君知的年岁便比这间隙虚长一岁,这二十年间,他从未跨出过昆吾山宗一步,甚至连千崖峰都很少下,而渡缘道除了去观虞寺渡劫入伏天下那一次之外,从未去过昆吾山宗。
可便是那次相遇,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
谢君知说眼熟,自然是指不久前见过。
所谓不久前,便有且只有他从昆吾山宗来此的路上。
换句话说,他在来的路上,遇见了渡缘道的僧人。
而拥有与了空大师这般菩提珠的,至少也是渡缘道的某一位山主!
渡缘道的山主为何要单独去见谢君知?
……或者说,渡缘道的山主,是如何恰恰得知谢君知要出山,且会在此时出山的?!
谢君知做出交换条件这件事,分明是在太清峰的正殿中,彼时只有昆吾山宗几位峰主在殿中,济闻济良与韩峰主三人绝无可能背叛昆吾,难道还是谢君知荒谬到自己放消息出来要出山?
怀筠真君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了空大师时,眼中已经带了浓浓的怀疑。
除非是本就有人要逼谢君知走这一趟,又误打误撞上了谢君知确实要来。
也或者……谢君知本就预料到了有人要这样做,干脆顺水推舟罢了。
谢君知见到了一串菩提珠。
那么了空大师对这一切知情吗?又或者,他有参与吗?
如此思忖间,怀筠真君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抓住了什么,再要细想时,却有一道传讯符倏而响起。
济闻真君的声音带着肃然和急促:“师兄,昆吾受袭,速归。”
怀筠真君眼瞳骤缩。
高天之上,几位宗主所在的位置并不分散,因而所有人都听到了济闻真君的那句话,不由得纷纷大惊。
昆吾受袭?
昆吾山宗……怎会受袭?
妖修尚未真正出世,距离下一个甲子之战理论上还有四十年,有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去袭击天下第一剑宗?
众人纷纷色变的同时,红衣老道却微不可觉地皱起了眉。
他已经嗅到了些不对劲的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巧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昆吾山宗会受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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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为什么虞兮枝偏偏在此时渡劫,而塔灵又会在这里嗅出她身上的妖灵气?
而这满谷的阵法,又在此时此刻被触发?
谢君知还在向前走。
御剑时,比剑谷好似不过瞬息便可掠过,但真正换作用双足丈量时,却好似咫尺天涯。
他一边走,一边已经看清了般若山山主所设下的整个局。
此处漫天都是妖灵气,那塔灵如此攻击虞兮枝,自然也是为此。
可虞兮枝的境界原本压制得极好,足够她在比剑大会后,回到昆吾,再稳妥渡劫。
所以她一定遭遇了什么,硬生生耗空了灵气,触动了压制的境界,引来雷劫,因而被逼无奈,解开了妖灵气的封印。
若是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劫雷落下,她必死无疑。
所以她只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