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骤然握紧手心,她知道他话外音是什么意思。
他自卑敏感,他患得患失,他笨拙迟钝,他嘴硬心软,他不择手段占有掠夺,是因为不懂,不知,无法领略她的感情……唯独,唯独她不能忍受是用那种方式。
容卿忽然回身,拳头落在他心口,然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步一步向前逼近:“倘若你言明,怎么知道我不会心甘情愿?”
“既然已经得到,为何那五年来又不闻不问?”
“这世间任何过错都能被原谅吗?李绩,你告诉我,这世间任何过错都能被原谅吗!”
他被逼至清池边缘,可她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他便毫不迟疑地后退,那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在整个大殿上回荡,两人却一齐跌入池中。
身子悬空的那一刻,像灵魂漂浮升空一般,置身幽冥的恐惧,不知何时落地的畏惮,通通袭来,仿佛要一起奔赴深渊。如果就这样共赴黄泉,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他们被池水包裹,一同沉下去,耳边的轰鸣声突然不见,连同她三声诘问,他死也回答不了的诘问。水下只是安静的世界,幽暗的灯光潜下,没有悲欢离合,有的只有彼此。她睁开眼,看到身下凝望自己的人,通红的双眼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他无法说话,可眼里似乎有答案。
但他不是此时才回答她的,容卿一直都知道。
入宫后,相遇时,此
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愧疚,悔恨,气恼,无可奈何,还有那些无处安放的对不起,他没办法总说,有些东西宣之于口就变得苍白无力,就像她连声质问过后,其实也不指望能听到期待的答案,或者她从未期待过任何答案。
他只能这么惨烈地纠缠着,倔强地不肯放手,一生一世这么折磨彼此,紫宸殿上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进心口,那是个宁愿死也不想让她自由的人,而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固执。
说再多的借口,不过是因为李绩曾是她第一个放在心尖上爱着的人而已。
有人这辈子就是一只无脚鸟,落地即死亡。
他们是最相似的人,因为相似,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容卿忽然张开手,在水中摸索着抚上李绩的脸,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以吻封缄。
她也想侵犯他掠夺他,想拆解分食他身上的喻,想独占他的身体与感情,想从里到外切切实实地拥有他。
热烈的亲吻在水中始,破水而出之后便结束,两人站在池水中央,相依着呵气,长时间的缺氧让他们神思不清,一声盖过一声的喘息在大殿上回响,慢慢和心跳声重合。
一早她就该承认,是她先觊觎他的身体,在鱼水之欢后贪恋且无法遗忘,更别论这样坦诚的引诱了。
体温逐渐扩散,连冰凉的指尖都染上了热气,她顺着衣襟抚上他的肩膀,水珠滚滚落下,在皮肤上分裂多条江河,李绩一把抓住她的手,眸色却暗沉许多。
“卿儿……”有什么思绪在渐渐崩解。
夜风潜入内,纱帐翻飞而起,他们只能互相汲取温暖,夏然而止的画面停驻了几次呼吸,而后便是烈火相焚,清池激荡。
一枕朝华梦醒,无边瑶池春歇。
从未曾抹去伤痕,也永不能抹去伤痕,他们只是伴着伤痕行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什么了,不都脖子以上还拉灯了吗怎么又锁我???
第78章 、皇后七十八课!!
第二日清晨, 李绩是被王椽叫醒的,早晨的风还没有那么暖,朝华殿的床榻上衣服四散, 一片狼藉,王椽却是急得团团转。
以前陛下可从来没有赖床的时候。
撑着额头坐起身, 李绩揉了揉太阳穴,在大殿中扫了两眼,最后将视线挪到床上,本以为会看到的人, 此时却没有影子。
“卿儿呢?”
王椽眨了眨眼睛:“皇后?皇后不在这里啊。”
“陛下, 该去上朝了。”
李绩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王椽的模样又不像在骗人, 他抬头看了看满面焦急的人:“你来时,朕就自己一个人躺在这?”
“是啊, 只有陛下一个人。”
李绩莫名其妙地抓起床边散落的龙袍,心里开始犯起嘀咕,昨夜发生的事, 应当不是一场梦吧, 他既没喝醉也没生病, 抱着卿儿来朝华殿的记忆总不会错的……是她一早便离开了吗?
就这么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陛下……陛下!”
王椽的呼喊声将他唤醒, 李绩回过神来, 就听王椽苦口婆心地催促:“再晚一会儿,早朝就要迟了!”
李绩心中不悦,抓过床上的衣袍自己穿起来, 好像自己生起闷气来,王椽着实摸不着头脑。在朝华殿磨蹭一小会儿,李绩就穿戴整齐直接去上朝了,到了中午十分,容卿在玉照宫悠悠转醒。
她又睡了很久。
夜里回来的时候,四四正趴在殿门旁边玩耍,烟洛和玉竹则完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想必李绩来,是偷偷给她掳出去的,如果不是李绩,事情就大了,深宫里也能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事,着实不该。
容卿打着呵欠让人紧紧守着门口,自己回殿里睡觉,这一睡就晌午了,如果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怕是还不能醒来。
洗漱过后,便让人传膳,她胃口不错,吃得比前两日都多,烟洛看着欣喜,正要说话时,外头却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近了看,才发现是玉竹。
“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的?”烟洛看她行事莽撞,不免出声苛责道。
玉竹却依旧满面惊慌,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娘娘,不好了,萱儿姑娘被金翎卫的人押走了!”
容卿有一
瞬的恍惚,她放下筷子,起身看着玉竹:“什么?”
玉竹尽量平复心情,想要让自己更冷静些,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简明扼要地一并说出来:“今天姑娘照例去御花园玩,奴婢一直跟着,玩到中午都好好的,正要回来时,不知哪里突然出现一队金翎卫,说奉命拿人,奴婢便亮出了娘娘,可那几个人说是陛下旨意,不敢违抗,奴婢阻拦不了,只能跑回来禀告娘娘!”
容卿眼前发昏,身子晃了晃,烟洛急忙扶住,可是低头去看她,却发现她瞪大了眼睛,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就像之前发病的征兆一样,烟洛心下一紧,想要扶着她到椅子上坐坐,容卿却缓缓伸手制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