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垫是这整个屋子里最奢侈的用品,花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因为林心奇说,孤单的人在睡觉这件事上,必要好好疼爱自己。
每次生病的时候她却有些后悔,过分绵软的床垫让她哪怕只坐在边边,都能无声无息得将她包裹进去。
她陷在床垫和凌乱的被子里昏昏欲睡。
而她不能睡。
她必须振奋精神,等粥煮好喝下,吃了药才能睡。
体温计显示:39.8℃。
她走进浴室往自己脸上扑了些凉水保持清醒。
才想起妆还没卸。
做女人真是麻烦,她想。
田木娇是一个极其注重融入主流的人,随大流、不招摇、不引人窥探、不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她终生的追求和原则。
性格里所有突兀的边角在外人面前被藏得严严实实,比如,不喜欢化妆。
她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哪怕只是淡到不易察觉的裸妆。无论多好的化妆品贴在脸上,都觉得厚重而不自在。
当然,她也买不起特别大牌的化妆品。
她将卸妆棉搁在台盆边上,一只手支着身子,另一只手倒卸妆液。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
度过了祈风一最初离开她的、阴云蔽日魂不守舍的岁月之后,她不再接受自己被击溃的样子,即便是抱恙。
她总算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冰宝贴也被揭了下来,头还是烫。
有人敲门,一定是祈风一。
她不想开,又怕他担忧过头有报警的冲动,还是把门打开了。
祈风一见到眼前虚弱憔悴,却倔强得拦在门口的女子,心疼得难以言喻。
“你这到底是在和谁过不去?”他问。眸子里充满了疼惜和责怨。
田木娇抿了抿被烧干的唇,脸颊通红,掩不住的病容。她却还是低头苦笑一下:“祈风一,我能照顾自己。谢谢你。”
“你……”祈风一的心被她狠狠一扯,疼出了怒火来:“你到底还要不要命?”
田木娇心里一抖——你又何曾知道,为你的离开,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下去。
电高压锅里的粥开始沸腾,出气口滋滋得喷着白烟,米饭的香味夹着水汽,在不大的空间里四溢。
这倒让田木娇的心情舒畅了一些,总算好了,总算可以睡觉了。
祈风一心底的那一丝怒火彻底被引燃,她居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自己煮粥?!她把他当空气!
他终于没有了耐心,不由分说推着田木娇进了房间:“从现在开始,你给我乖乖坐好,不然我就把你绑到我的房间去!”
田木娇维持着仿佛一触即碎的笑容:“那你帮我盛碗粥吧。”
“喝我的。等着!”他眼神飘过电饭锅边上放着的那口小砂锅,顺手端回了自己的公寓,一掂分量,他眉头皱了皱。
一口没动。
田木娇无力得摇了摇头,还是起身给自己盛了粥,祈风一正提着保温桶回来的时候,两个拿着刚出锅的热粥的人尴尬得堪堪对立。
祈风一抿着唇,怒火焚了心间,从眼眸里冲出来,又顾虑她病着,眸子里强压着一层薄薄的忍让。
“你,坐好。”
田木娇脸上的笑容也让他火冒三丈,那是什么表情?这么礼貌又拘谨,恪守距离,仿佛他真的是一个不识趣的陌生人!
田木娇端着自己煮的白粥,在小方餐桌前坐下,用勺子搅一搅,小心得一口口送进嘴里。
祈风一就这么被晾在门口,他手里的粥,可是加了盐和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