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失去祈风一以后发生的,唯一值得为之振奋的事。
她在漫漫长夜里激动得彻夜难眠。
于是开始写信。
她原本要去探望田生以及她出生的家乡,田生却一再推脱。当初也只以为是不想影响她的学习。
穷追不舍之下,她得到一个模糊的地址。
有了地址,她就可以写信。
她有太多话,太多经历,迫不及待得要与这个在记忆里对她极尽维护和宠溺的父亲分享。
一写,便是洋洋洒洒的长篇,将她所记得的跟着梅风华来到城市之后的全部痛苦都写了下来。
她从不曾对外人说起那些,宁可将它们埋在心底,闷成一锅稀烂的糊糊。
而那糊糊却在心里四处漫溢,吞噬她的勇敢,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当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至亲之人,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委屈突然找到一个出口,喷涌宣泄不止。
那封信写了满满十页,甚至有好几次触得她潸然泪下。
厚厚一沓信纸如同一卷魔法卷轴。
她极希望它们能为她改变什么,给她暗无天日的生活带来一丝希望。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迫切得,压倒性得将期许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赌上全部信任的求赎。
而第一次让她这么做的对象,是祈风一。
那封信寄出去以后如同石沉大海。
虽然她早已有这般料想,却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向收发室里张望,一次次失望。
在这个过程里,田生仍旧持续得以各种方式向她索要金钱,她天真得以为他真的奔忙于治病,根本没有收到那封信。
半年后,她收到了回信,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孩子,加油,我一直都爱着你。"
田木娇看着那几个字喜极而泣,一遍一遍得阅读,如获至宝。
他回信了,最爱她的爸爸回信了!
她立刻动笔写了第二封信,开始坦言失恋带给她的伤痛,却始终没有提到祈风一的名字。
在那之后,她几乎对这件事上了瘾,一直以来对亲情的渴求牢牢抓紧她的心,这让她一叶障目。
对方偶尔回信过来,依然只是寥寥数语,却充满鼓励关爱。
这在田木娇看来简直是上苍垂怜。
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几乎每个月都写信,其中收到过几次回信。
而她终于清醒过来,是因为大四即将毕业,她面临找房和谋职双重经济压力。
她在信里淡淡提了一句,也得到回信,告诉她这两个月不用寄钱了。
她努力筹钱,想着等手头宽裕点一定要补上。
可田生来了。
气势汹汹得问她这个白眼狼是不是打算弃他于不顾。
他衣衫褴褛,酒气熏天得站在她实习的办公室门口,当着所有同事领导的面穷凶极恶。
直到保安将他带走,还问了田木娇要不要报警。
那一刻,她醍醐灌顶,所有温暖的梦碎得彻底。
这样一个为了两个月的赡养费让她颜面扫地的男人,怎么可能给她回信?
原来她依然无亲无故。
那个与她书信往来的人,或许只是田生胡乱编造的地址里住着的,温暖的好心人。
其实敏感的田木娇早已心生疑惑,田生与她联络的状态,与回信里关怀备至的字句判若两人。
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