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自从收了庭芳当义女,好像把所有的事都抛在一边,一门心思都用来调教庭芳,天一亮又开始传授庭芳轻功身法,忠恕舍不得离开,就在旁边坐了一上午的冷板凳。正午时分,家人送来两份请柬,一份给忠恕,另一份是给庭芳,却是候君集差人送来的,邀请他们到候府赴宴。忠恕和庭芳接到请柬,都是心中狂喜,候君集被突厥破城,代州军两万余人阵亡,导致颉利率军直扑长安城下,几致社稷倾覆,李靖要杀他立威,将他软禁在家中,等候刑部议处,二人一直为他担心,现在他有心思请客,说明已经安然无事,都替他高兴。庭芳请示李夫人,李夫人笑道:“候君集这人粗野无礼,好在有点小聪明,还很念旧,你们早去早回。”
李夫人给他们备了礼物,忠恕和庭芳二人出了李府,早有候府的家人牵着马在外等候。候府也是赐宅,与李府隔了三道街,规模很大,二人一进候府大门,候君集大笑着迎了上来,拉住二人的手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笑:“哈哈,还以为李元帅不准你们认我这个叔叔呢,想不到还给你们备了礼…”忠恕犯了难,不知应该称呼他候都督还是候叔叔,只是呵呵笑着不说话。候君集把二人拉进一个僻静的小院子,一间温暖的小房子里已经摆好了酒菜,布置了温酒的火盆,屋里屋外就他们三个人。
三人坐下,候君集一直大笑不止,看得出心里是真地高兴,他倒了一杯酒,又给忠恕和庭芳面前各倒了一杯,自己先端了起来,道:“庭芳,叔叔知道你不喝酒,但今天要喝三杯,无论如何得喝,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然后朝着二人晃了晃杯底,庭芳二话没说,跟着一饮而尽,忠恕此时对酒已经不像刚下山时那么胆怯,也端起喝了下去。候君集哈哈大笑,他刚要提壶倒酒,庭芳已经拿过酒壶,先给他倒满,候君集道:“这第一杯,当然是感谢酒,为什么感谢?二位自己清楚,我老候是带兵的人,往往辞不达意,但心里明明白白,一句话:舍命给我的,我当拿命报还!”忠恕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应答,庭芳道:“候叔叔为国征战,舍生忘死,师兄和我仅是机缘凑巧,尽自己微薄之力,焉敢图报!”候君集眼一瞪:“庭芳,孩子,叔叔最为感谢你。忠恕和我还有一面之缘,勉强说得上是旧交,男儿汉杀敌报国,也是本分之事。你一个女儿家,破敌陷阵不说,又毁家助我,我是既感动又佩服,举世之内,我原来只佩服一个人,就是李元帅,现在又多个奇女子。”庭芳笑道:“候叔叔谬赞了,侄女可谈不上毁家,天子赐了十万钱,我一下子阔气起来了。候叔叔不仅免除周塞的徭役,还赏了百姓布帛,周塞百姓刻石立碑,感念叔叔的恩德。”候君集大笑着连连摇手:“莫提此事!莫提此事!我那是情急无奈,画张大饼给大伙充饥,好让你们贪图赏赐,不顾家业随我南下,可真心没想过兑现,那些许诺超出我权限,也是议罪之罪证。”
庭芳道:“如果突厥人破了长安,周塞迟早会陷落,那时真赏假赏有什么分别?反而是现在,候叔叔所赐全部兑现,周塞人哪能不感激呢!”候君集哈哈大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的愧疚减轻许多,我再干一杯算是向你们致歉。”说完又一饮而尽,忠恕想举杯陪着,候君集举手拦住,庭芳给他满上,候君集又举起杯来,道:“忠恕,你喝这第二杯,这是给叔叔道贺的酒。”忠恕问:“李元帅不怪罪叔叔了?”候君集笑道:“哪能不怪!李元帅治军,军法律条是第一位的,赏罚分明,罪归罪,功归功。我丢了代州,让突厥二十万人趁机南下,差点把帝都毁了,按罪当死,死有余辜!可我又借了周塞之兵,烧毁浮桥,抄了突厥的后方,断了突厥的退路,颉利被吓得够呛,不敢久呆,爽爽快快地答应退兵,天子说我功过相抵,死罪不再议了。”
忠恕想起那天在便桥的情形,李世民正与颉利可汗谈判之时,突厥后方旌旗飞舞,号鼓震天,突厥后军忙去迎敌,阵势一时混乱,过后才知那是候君集所部在扰敌。忠恕问:“叔叔就带了二千人,怎么弄出那么大的阵势?”候君集疑惑地看了一眼庭芳,问忠恕:“庭芳没给你讲过?”忠恕道:“李夫人一直在教师妹武功,我都没说话的机会。”候君集哈哈大笑,忠恕二人脸上泛红,候君集道:“李夫人当年是个大大有名的侠客,丈夫当了元帅,她只能闷在家里,见了庭芳,一定喜欢得不得了。”忠恕道:“确实如此,李夫人收师妹当义女了。”候君集笑道:“哈哈,我也有此心,可惜被李元帅抢先了!好事好事!李府收义女,本应备份礼物去恭贺一下,又怕元帅扳着脸不让进门,今天这酒,也算是祝贺庭芳吧,我再干一杯!”说着又饮一杯。庭芳道:“义母很是慈祥,对我很关心,让人感动。”候君集忙摆手:“军中有个规矩,不议元帅的家事,怕传到他耳朵里,他随便为难一下,你就吃不消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