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西走了一天,进入一片戈壁寒漠,到处是风化的碎石,偶尔见到稀疏的枯草,天气更加寒冷。碎石最易伤到马蹄,澳得根等人都没带换乘的马匹,所以不敢放开来跑,一天下来,只走了二百来里。这一天,没见到一个人,一只羊,一片水,忠恕心道:看来这里对突厥人来说,也是不宜生存之地,大军如果误入这里,绝了水和粮,必定覆灭。
此后的两天,他们穿行在一片更加荒凉的石碛地,到处是细小的碎石,间或还有裸露的沙地,周围一片死寂,太阳西坠时,前方的澳得根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走了,这里风大沙多,又没有水源,可不是适合宿营的地方。宋念臣四人走近后,澳得根指了指左边的沙地,忠恕看见沙地上留有几行清晰的蹄印,虞大宏叫道:“有人走过这里,前面有人!”宋念臣下了马,俯下身仔细看了看印迹,道:“是我们的马蹄印,我们迷路了。”澳得根向他点点头:“我也发觉不对,可能两个时辰前就走错了。”在这种毫无参照的荒原戈壁,任何人都会走错路,现在连马也走错了,宋念臣作为领队,带错路就是常事,所以也没责备澳得根。澳得根手搭凉蓬,四下看了看,指着西南方向道:“柜头,应该是那个方向,前面有块黑影,可能是片洼地,咱们可以在那里扎营。”宋念臣上了马,道:“我们跟着你。”
澳得根领头向西南走去,快要接近那片黑影,忠恕突然听到嘭地一响,那是弓弦的声音,只见前边的澳得根四人立刻散开,呼喝着向前边冲去,宋念臣伸手一拦,示意忠恕停下,自己抽出刀来戒备,安伽蓝胆小,惊慌道:“老澳果然有算计!咱们快跑。”宋念臣没动:“看看再说。”忠恕眼力好,看见那洼地处有人影闪动,三枝箭射了过来,竟然有人在这里埋伏!只见失育速打马跑在最前,距离三四百步,抬手一箭射倒一人,埋伏的人跳出来放箭还击,但箭力与准头明显都不行,失育速连发四箭,射倒了四人,此时扎力和克森已经冲到了洼地里,跳下马来一阵砍杀,然后就见一个人跑向南边,澳得根向失育速喊道:“要活的。”失育速抬手一箭,那人腿上中箭,一头栽倒,扎力跑上前去,把他拎了回来。
宋念臣此时才判定不是澳得根预设的埋伏,就带领忠恕三人行了过来,只见洼地里倒着八个人,七个男人,一个女人,全都衣衫破烂,女人身上裹着一块旧羊皮,前后都烂着大洞,男人的头发与胡子都没修剪过,像群野人,洼地里用枯木和茅草搭着一个狗窝似的棚子,棚子前面散落着两具白骨,看着像是马的骨架,这里竟然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扎力把那伤者提到众人面前,那人的头发胡子像面饼似地支张着,脸上黑尘厚厚,只有眼珠是白色的,看面相是突厥人,失育速的箭力真强,竟然把他的右大腿骨穿透,血将破烂的皮裤糊在腿上。澳得根用突厥话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在这里多久了?”那人凶狠地瞪着他,不说话,澳得根咬着牙道:“不回话,就把你砍死在这里。”那人朝他啐了一口,眼神更加凶恶。宋念臣上前道:“实话告诉我们,就给你个痛快。”那人瞪了宋念臣一眼,道:“我们是昆凌部的勇士,多可陆部想杀尽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澳得根问:“在这里多久了?”那人又啐了他一口,转头对宋念臣道:“我们二十多人,守在这里三个冬天了,就剩下我们几个。”忠恕心中凛然:他们竟然在这个蛮荒之地存活了三年,突厥人的坚毅真可谓惊世骇俗。澳得根又问:“向乌力来沙漠怎么走?”那人怒瞪他一眼,骂道:“如果上天不收走你,向起风的方向走一天就到了。”起风的方向是西南,看来澳得根刚才的判断是对的。宋念臣还想问话,那人连他也恨上了,再也不作答。澳得根向克森使了个眼色,自己把头扭向一边,克森抬手一剑,那人挣扎两下就不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