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坠入地平线,忠恕被突厥骑兵带着返回大营,前方出现一片白色的毡帐,其中有三顶大帐格外高大显眼,中间的一顶前飘扬着一面绿色狼头大旗,看来那就是福拉图的牙帐所在。进入营地,达洛对押送忠恕的骑兵道:“把他送到我的营帐,一会特勤殿下要审问。”说完和歌罗丹一起跟随福拉图走了。那两个骑兵把忠恕带到一个灰黑色的毡帐前,帐门口有两个士兵把守着,为首的骑兵对士兵道:“达干大人命令送来的,一会要提审。”忠恕知道这就是达洛的营帐了,他跳下马来,走了进去。天色已昏,帐里没有照亮,光线更暗,忠恕适应了一会才看清帐里的陈设,达洛是福拉图手下的达干,职爵应该不低了,帐里却简单得让人惊异。突厥最高级的统兵官称厢察,也叫设,即管军又管民,权力极大,由大可汗的子弟出任,达干是仅次于厢察的统兵官,每有战事,达干领兵出征,事后总被赏赐很多掠夺品,也律台俟斤的职位与达干相当,他的营帐里珠光宝气,金银器具非常之多,设施堪称豪华,达洛年纪轻轻就能当上达干,要么是亲贵子弟,要么立有大功,但帐中除了挂一张大弓,一柄宝剑,一把长刀,就是地上有一个薄薄的毛毡,比忠恕和宝珠在也律台部落的毡帐还要简朴,不知道这位达干是如何生活的。
忠恕内力被封,在黑暗中视物,一会就感到眼睛发累,他试着运了运气,不知达洛使了什么手法,忠恕觉得自己的任督二脉就像不存在一般,毫无内力可提,又想提振一下丹田,看能不能冲开禁制,但念想刚起,就觉得丹田处像针扎一般痛,这滋味他记忆犹新,那是在幽州被宝珠制住后,他运气冲穴,结果丹田一痛就昏了过去,他不敢再试,此时生死未卜,不是乱行乱试的时候。
忠恕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达洛身怀雄厚的清宁生内力,却又和宝珠一样懂得克制清宁生的手法。清宁生功法天下闻名,传诵很广,有不少抄本在世间流传,但其修炼过程繁复无比,又特别注重习练者的天赋,一般的武人,别说修至五六重以上的高境界,光是筑基就要耗费半辈子,朝阳宫的掌拳指剑等技艺也并不隐秘,但能练到达洛这种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他背后绝对有朝阳宫的人,那会是谁呢?
忠恕在柔然灭族时奋一时意气,结果失手被擒,现在生死未定,突然想起庭芳,想起临行前独孤士极的交待,暗暗后悔,如果当时被福拉图凌迟了,庭芳不知会如何伤心绝望,还有宝珠,她现在在哪里?如果她知道自己死了,又会如何呢?正在他苦思之时,只听外面脚步声响,帐门打开,达洛和歌罗丹走了进来,一个士兵在帐中点着火把,达洛用突厥话道:“段壮士,特勤殿下要见你。”忠恕道:“请带路吧。”达洛道:“不忙,段壮士,我想把一件物品收回去。”他指了指忠恕的腰间,忠恕不知他是何意,达洛掀开他的长袍衣襟,解下软甲递给歌罗丹。这是宝珠留下的唯一物品,忠恕绝不会任人取走,伸手就去夺,达洛用手轻轻一拦,道:“段壮士,这东西我先替你保存着。有句话我想叮嘱你,留得性命,不要让送这件礼物的人绝望。”忠恕觉得达洛好像知道软甲的来历。
忠恕此时已经想明白,须得忍辱负重,留得性命返回大唐,想明白了这一层,心中就变得坦然,只要福拉图不杀他,无论受到何种折辱,他都会慨然接受,于是向达洛道:“谢谢提醒!我的消息请不要告诉她。”他怕宝珠知道自己有难,拼死来救,那样反而连累了她。达洛点点头:“她目前不在此处,一个月后才会返回。”此话证实了达洛认得宝珠,而且关系不浅。达洛道:“我用困龙诀封闭了你的内力,对身体无害,但请不要尝试冲穴,那样会导致内力攻心,吐血而亡。”忠恕点点头,达洛对歌罗丹道:“麻烦你把软甲转交给致单大人,暂存在他处。”歌罗丹道声好,他用手抚着软甲,眼睛冒光,这人的眼睛很奇特,白天看着发亮,夜晚像兽眼一样发着荧光,想来眼力一定很好。
达洛带领着忠恕来到大旗下的毡帐,毡帐前站立着两列威武的侍卫,有专人在门口举着火把,估计这是福拉图的行帐。达洛示意忠恕跟他进去,进到帐中,忠恕眼前一亮,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大帐的两侧挂着光亮闪闪的丝,丝帏上绘有彩画,都是胡人的游乐对战场景,明显不是中原的东西,沿着帐帏摆放着许多饮食器具,非金即玉,里面的陈设比也律台俟斤的大帐豪华多了,帐的正中摆着一张二尺高的大胡床,福拉图盘腿坐在胡床上,火光闪耀着,在她周身形成一圈光晕,她右手边摆了一把黄金镶边的雕花椅子,致单大人无精打采地坐在上面,双眼半睁半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