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显扬长吁一口气,道:“我知道在你眼里,爹爹一直是个野心勃勃冷血无情图谋甚大的人,为了野心,不惜背叛师门,不惜把亲生儿女当作人质,不惜让妻子投身异教。除了你许叔叔,恐怕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宝珠冷冷反问:“你不是吗?”武显扬点头:“是,我确实是这样的人,很早就是这样的人,但现在不是了。”宝珠冷冷地道:“是我母亲的死,是那团圣火让你的心灵受到感悟,灵智被启迪了?”武显扬又点头:“我知道你不相信,除了你许叔叔,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母亲的离去让我彻底改变了心意,什么雄图霸业,什么军国大计,统统不重要了。”宝珠睥睨他一眼:“你要放下屠刀,皈依山林了?”武显扬又点头:“如此最好!”宝珠根本不相信:“那你是准备今天还是明天解甲归田?”武显扬道:“如果现在能走,我和你许叔叔立刻就起身。”宝珠轻蔑地问:“可我看你没一点要动身的样子,不会是舍不得你的柘羯吧?”武显扬这次摇头:“我无法放下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宝珠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天可怜见,我和弟弟成了你的牵挂了!”
武显扬还没说话,许逊开口了:“宝儿,你爹爹说的是真心话。”宝珠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武显扬道:“宝儿,也许爹爹总是让你失望,但许叔叔的话你总该相信吧?他无儿无女,把你和经儿当作他的亲生儿女,对待你们胜过骨肉血亲,这你不会怀疑吧?”宝珠道:“我痴活二十年,谁对我们好,谁离我们远,我还分得清。小时候以为许叔叔就是我亲爹,从他抱着我晃晃荡荡的那一刻起,我就想长大要好好对待许叔叔,孝顺他,伺候他,像儿女一样给他养老送终,经义也是一样的想法。”许逊扭过头去,伸手抹泪。
武显扬道:“我这一生,对不起身边所有的人,最有亏欠的,是你们母子三人和你许叔叔。”许逊红着眼道:“师哥,咱们兄弟同心,生死相依荣辱与共,没有谁亏欠谁。”武显扬向他摆摆手:“师弟,你对我的情义,也许只能下辈子报还了。”许逊扭头抽泣起来,宝珠依着他的手臂,也哭了起来。
武显扬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滴下,过了一会,他伸手抹了一把泪,对宝珠道:“我前半生对你母亲不起,她的痴情我枉顾了,今后在地下重逢,我给她当牛做马,报答此生的情义。我对你和经义不起,不敢奢望你和经义为我尽孝,但我想用后半生尽我当爹爹的义务,用性命保你和经义平安。”
武显扬说得斩钉截铁,连忠恕都觉得他是当真的,绝不能怀疑他的真情,但宝珠对父亲的印象早就深如刻骨,绝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打动她的,武显扬也明白这点,把椅子调到正面,面向宝珠,身体前倾,缓缓道:“宝儿,你一生下来,妈妈就带着你随我征战西域,那个年代,我们一家离乡万里,没一个安身之处,我和你许叔叔四面临敌,每天都要接战,随我们西去的汉军十不存一,爹爹自顾不暇,实无力保你平安。爹爹把你送与大萨都抚养,确实有与他结交的想法,但也是为你好。你聪明伶俐,正派又懂事,义父喜欢你,收你为弟子,又把他的儿子送来,易子而教,两家亲如一家,早就不是结交与利用的关系了。你能成为萨满教的大祭司,为爹爹巩固大萨都这个强援,实出爹爹意外,我也很感激你。”原来武显扬为了结交大萨都,把宝珠自幼送入突厥,那易子而教的肯定是达洛了,他的清宁生原来得自武显扬亲传。宝珠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冰蚕内功深厚莫测,大萨都与武显扬两人显然都没有藏私,也可能当初对武显扬不是完全放心,大萨都专门创制了一套克制清宁生的功法,之后又把它传给宝珠,显然是要告诉武显扬:我完全信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