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忠恕在打坐,老秦刚刚躺倒,就听到隔壁屋有动静,知道是杜百年回来了,他披衣起身,来到隔壁房门前,只听杜百年在里面叫道:“老秦,快进来!”老秦一推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只见杜百年面色红红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大猪脚啃着,老秦吓了一跳:“杜道长,你…”自那年火并后,阿波大寺重设科仪,戒律森严,道人们戒酒戒荤,想不到杜百年年纪长大,一下山就破了戒。杜百年嬉笑着给老秦递过一块肉来:“老秦,尝尝!”老秦连忙后退,杜百年嘿嘿笑道:“看把你吓的,你吃了又有谁知道?要么我把那小子也叫过来?”他手指着隔壁,“那小子”是忠恕,老秦急忙示意他噤声,低声道:“那孩子不知道这是什么,闻到就会难受。杜道长,你今天去哪了?”杜百年笑道:“我没事做,就在城里逛寺院看胡天。”老秦疑惑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杜百年故作神秘地凑近他,低声道:“老实告诉你,我是去找舞榭。”老秦哧了一跳,舞榭是走廊及西域独有的场所,一些西域胡人带着年青女子表演舞蹈,台后兼营皮肉生意,与中原的妓院相似。老秦不敢再和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说下去,赶忙回到自己的屋内,见忠恕还在打坐,也不知他听没听到杜百年的话。
曹胡做生意确实有一套,不仅热情周到,把三人照顾得妥帖,调货的速度也非常快,老秦开出的单子,他不出店门,不到两天都整理齐备,第四天就扎捆停当,给他们雇了马队,第五天天刚亮,三人就领着马队出发了。
因为没有筹集到粮食,马队的规模就小了许多,五个马夫赶着十几匹驮马,老秦三个人也骑上了马。
忠恕是第一次骑马,座下是一匹青色的高头大马,很是威武,倒是驯服,很听话,他觉得骑马一点也不难。走在半道,他突然想起庭芳当年曾说马性很烈,骑马需要练习很多天,心里奇怪为什么这匹马服服帖帖的。想到庭芳,忠恕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次下山,见到许多漂亮的小女孩,那些胡人家的女孩,鼻子高高的,头发黄黄的,有些人眼睛还是蓝色的,真像书里描述的罗刹女,但无一比庭芳更美,不知庭芳现在怎么样了,她肯定长高了,还会记得自己吗?这次来到张掖城,当地人讲话他有一半听不懂,有些话费了半天劲才猜到意思,原来二伯所说的俗世就是这样的,俗世里的人都机巧灵透,忠恕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进入了神仙世界。庭芳像仙女一般灵秀,如果再见面,她一定也会嘲笑自己的迟钝愚笨,想到这里,忠恕的心情有些低落。这时前方传来杜百年的笑声,杜百年在寺里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现在则诙谐幽默,与寺里判若两人,他没穿道袍,完全不像是修炼之人,一路上不停与马夫们谈笑,又时不时地调侃老秦,但忠恕觉得他很亲切。
老秦自下山后,除了操心置办物品,就是关注忠恕的表情,这孩子长在深山,一下子见到外面的世界,心里震撼是难免的,但愿他不会因此不开心。杜百年见忠恕跟在身后闷闷地不说话,逗他道:“小道长,城里的姑娘漂亮吗?”老秦吓得一哆嗦,忠恕则点点头:“和书里画的一样。”杜百年嘿嘿贼笑:“书里怎么会有这么灵动的人物?应该说比书里的更可性。”老秦急插嘴道:“城里乱糟糟的,太吵,耳朵都痛,不如寺里好。”杜百年瞄他一眼,笑得更响:“你个大傻瓜,城里男男女女,花花世界,如果再太平一些,就是极乐仙境,可比寺里强上百倍。”忠恕问道:“杜道长说城里这么好,您为什么不长住这里呢?”杜百年笑道:“谁说我不想了?年轻时可是想得不能行,可惜我师父那老家伙看得紧,一天教我一门道术,我想去城里,又想学他的本事,就把这花花世界权且装在心里。本想学了道术后再去求取荣华富贵,哪知一来二去的,竟然觉得深山与闹市没什么分别,花花姑娘与骷髅白骨没什么两样,也就不去多想了,也不知是我道业精进了,还是被老家伙骗了,哈哈!”老秦是寺里的帮杂,地位比杜百年低得多,但他怕忠恕被这个坏道人诱惑,忍不住顶撞道:“杜道长可别这样说,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听不懂您那大道理,他还是认为山里好。”杜百年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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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老秦,还怕我把忠恕拐走了不成!我有识人之明,这孩子天生的道种,根基比我还深,别说我就叨叨几句,就是把个仙女塞进他被窝里,他也会非理勿乱,不信你试试!”老秦见他越说越不像样,不敢再接他的话,心想以后再也不能让忠恕和他接触,这老道士在寺里不常说笑,下了山竟然像换了个人,十足一个流皮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