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她叫,她骂,她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没有哭,其实她也并不是傻乎乎地盼望着这时候有人会来拯救她,放过她,而只是求人来让她洗一洗,却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到了第五天,又是同样的景况。
这一回,她终于连那丝求人来清洗的心也死了,彻彻底底成了一块类似于生猪肉般没有生命力的东西。
她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却又好像还是醒着。
梦里面,是暖洋洋的初夏,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裙子上带着一股太阳的芳香。
抬起头,一大片一大片的树荫被风吹得起起伏伏。
复兴公园的草坪又绿又浓,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地毯一样。
太阳太刺眼了,草地又太软了,于是每跑两步,就要跌一下,爬起来再跑,又再跌,永无止境。
跑得没有力气了,便只有趴着不再动,下巴被尖锐的草叶扎得生疼。
男人站在白茫茫的太阳光里,看不清楚脸,他朝她伸过去手,用温和的声音一遍遍的叫,“桢桢,桢桢。”
有一瞬间很迷惘,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谁是桢桢,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手朝他伸了过去。
一伸过手,她刚刚想起来,自己的小名是叫桢桢。
可是早就不叫桢桢了啊。
她缩回了手,那人还是温和而不厌其烦地叫她,“桢桢,桢桢。”
他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温情,使人鼻子发酸,她不管不顾把手又朝他伸了过去,却又无论如何都够不到他。
好像活到了现在,从来也没有这么伤心绝望过,哭着醒过来,太阳,草坪,男人,全部消失了,自己仍是满身污秽地被困在这个监牢一样四壁空空的小屋里。
她还是哭,头抵着墙壁,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一样。
哭着哭着,又是没有了意识。
迷迷糊糊里,似乎又有一些人进来了,几个人把一块东西盖到了她身上,又七手八脚地抬起她,有个人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话,倒是一句很久没有听到的中国话。
他说,“真作孽。好了。现在结束了。马上可以回家了。”
她想要问,家是哪个家?又朝哪里走?
却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