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景玉无话可说。
额头有温热黏稠的红色液体,蜿蜒顺著发鬓,擦过眼角,缓缓流了下来。於是原本就不怎麽开阔的视线,如今,就又可怜地缺失了一片。那儿仿佛蒙上了一层红纱,让眼前正在发生的人和事,都仿佛浸泡在一汪绵延飘荡的血海中那般,一拉一扯里,都显得那样诡异和扭曲。
庄景玉觉得自己有些恍惚。
眼前人此刻的绝望无助,他一分不差看在眼里,黎唯哲曾经的凶狠残暴,他滴水不漏听在耳里──可是,哪怕如此,庄景玉也没有因此更加同情林烟一分,抑或,产生出半点,想要离开黎唯哲的念头。
他反而愈发感到後怕和庆幸。原来一个人想要在这世上找到另一个自己真心喜欢,并且也真心喜欢自己的人,竟然是这麽一个,艰难而残忍的奇迹。
你要打败多少敌人,千山万水,踏破铁鞋,才能终於寻到,那一个对的人。
而他又要抗住多少诱惑,漫漫长夜,寂寞如雪,才能在真正对的那个人满身伤痕寻来之时,仍旧是茕茕独立,孑然一身。
这样孤独的天意,庄景玉不会让出去。
虽然庄景玉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去安慰林烟什麽,“没关系,以後你也一定会遇到真心喜欢你并且你也真心喜欢的人的”──这种话,纯粹是属於哪壶不开提哪壶,站著说话不腰疼;不过眼看著林烟都已经在他面前难过成这副惨样了,如果自己真就这麽从始至终无动於衷地坐著,冷眼看著,袖手旁观著的话,那也实在,不是心地柔软的庄景玉,能够做得到的。
於是苦思冥想了老半天,最後庄景玉拿出纸巾忍著疼揩了揩额头上的血,到底也只能无比苍白地挤出来一句:“其实我、我也一直都很纳闷……为什麽黎唯哲……会放著你这麽美的人不喜欢,而偏偏……”
“喜欢我”这三个无比欠揍的字,临到喉头,庄景玉很聪明地及时吞进了肚子里,没有讲出来。
林烟这时候渐渐笑累了笑够了,听见庄景玉这一句,虽然竭力掩饰其中深意,然而安慰的意味还是喷薄欲出不言而喻的蠢话,歇斯底里的神情却非常奇怪地,反倒慢慢归於了冷淡平静。他沈默了半晌,低低一笑:“算了,结局已经如此,原因究竟是什麽,已经不重要了。”
庄景玉无言以对。
林烟走过去弯腰将手机捡起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劈劈啪啪地按键盘,而是懒懒往後一靠,然後仰头看著和地板差不了多少的,同样灰扑扑的天花板,仿佛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那样,目光穿越记忆的重重浓雾,眼神空洞而悠长:
“你高中时应该也有听说过,当初全校之所以传出我和黎唯哲开始交往的消息,是因为有一天体育课,你们下课回来的时候,教室里,我正好,在和黎唯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