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浮生录 作者:非天夜翔
嗯”了声,陈星已有点困了,从他们回到城中时,天气便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入秋之际降温极快,风沿着皇宫穿堂而过,竟是有了些许刺骨寒意。
“睡罢。”项述说。
皇宫中被打扫出的房间只有一个,更有近百年未曾有人住过,陈星与项述住一个帐篷也已习惯了,于是脱了衣服,躺上简陋的地铺去。
“你也睡吧,”陈星说,“这一路上你最累,抵达哈拉和林后还马不停蹄地做了这么多事。”
项述从进入敕勒川后,精神便绷得极紧,进城后方渐渐松了下来,昨日先是召集各部开会,忙了一晚上,倚在宫内角落里睡着了,今夜方能躺下好好歇一会儿。于是也脱了衣服过去,躺在陈星身边。
“晚上会很冷,”项述说,“寒潮来了,得将被子叠上。”
陈星于是将两床被子叠在一起,与项述睡近了些,忽然发现这一路上,他们除了上长安时,其余时候都在一起睡,所谓“出同车,坐同席”大抵如此。也许胡人不太介意,但在汉人的习惯里,必定是竹马之交、友情甚笃之人才做这等事。
项述看了陈星一眼,示意睡过来点。这房间四面漏风,已有刺骨之意。项述躺下不久,又不安地瞥了眼外头。
风越来越大,呜呜呼呼的风声推拉着紧关的窗门,阵阵作响,殿内灯火忽明忽暗,较之苻坚奢华的皇宫,又是另一番光景。
“塞外生活艰苦,”项述忽然说,“不比长安,凑合着罢。”
陈星出神地看着灯光映照中的穹顶,那金漆早已褪色,却依稀能看出曾经的龙城匈奴皇宫之中,那鼎盛时期的辉煌痕迹。
陈星忽然笑了起来,项述侧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视,陈星脸上带着少许红晕。
“为什么,”陈星想了想,问,“你们不搬到哈拉和林住,而是选择了敕勒川呢?”
陈星记得述律家有不少钱,若迁来哈拉和林,好好修缮下皇宫,想必将有一个固定居所,不必再过游牧的日子。
项述答道:“气候原因。”
陈星“啊”了一声,项述在被里不舒服地动了动,片刻后索性侧躺着,面朝陈星,陈星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也侧过身去,枕着自己手臂。
于是两人面对面,注视对方。
项述看着陈星的眼睛,专心地说:“塞外有些年头,会很冷很冷,伴着雪灾,最严重的时候叫‘寒岁’,一年里,甚至会有七八个月无法放牧。”
“啊。”陈星十分惊讶。
“牛羊大批冻死……”项述调整了姿势,与陈星一般,也枕着自己的手臂,曲起膝,赤脚在被褥下无意识地与陈星碰到了一起。项述的脚很大而且十分温暖,全身散发出的灼热气息将陈星纳入了这天寒地冻中,温暖的势力范围里。
“……河水封冻,冰川雪线下降,”项述出神地说,“连天上的鸟儿都变少了,最冷的年份,大雁甚至不飞过长城。”
“是这样吗。”陈星倒是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