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扬笑道:“不必担心,我又不是娱乐明星,外貌也只是中人之姿,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没听说过么——‘唯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顿了顿,暧昧道,“况且,我回国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你回国的第一件事是体验生活。”为了不听他胡说,常周抢过话语权,“现在还没有到晚高峰,你要体验生活不如等到晚餐以后,经过晚高峰的洗礼,你明天还可以再去一趟医院继续体验生活。”
俞扬欲辩驳,常周低声谢绝了警卫为他叫车,才对电话打断道:“行了。你在哪个站?我去找你。别站在人多的地方,你的腰伤,被人发现了跑不了的,知道吗?”
挂断电话后,俞先生悻悻从人行横道上退回路边,站在树荫底下,想不通道:“面对面时一副羞愤欲绝的模样,隔着电话为什么这样凶?难不成真的只有这幅皮囊是称他的心的?”俞先生对这个答案颇不满意,倏尔想,常老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倏尔又想,下一次要打视频电话试试,念头飞似的转,最终,灵光乍现,自顾自地给常周安上一个“恃宠而骄”的罪名,把自己解脱出来。
常先生早在他暗含情愫的语气下从脸颊红到了脖子。他在这江南之地长大,除开留学几年,所接触的人里,好出言无忌的有之,好阔论高谈的有之,但在情感表达上,大多人都是隐约细微的。他又天性不爱探寻这些,所以往往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忽视了。而俞先生虽爱在言辞上挂弯抹角,但从不试探,他将自己的目的向他全盘托出,却不急着揭开盖子。那盖子底下是什么昭然若揭,常先生又苦恼又惧怕,只祈祷他可以自己收回去。
常周从地铁站出来,遥遥看到俞扬坐在一棵樟树底下看两个老头下棋,宽大的连帽衫衬得他像一只伏地的灰熊。待走近时,正看见偏枯瘦的老人执着折扇作势要敲他的头,用本地话斥骂着:“观棋不语!观棋不语!这都第几回了,下一局你和我下!”俞扬被他拍掉了棒球帽,正要去捡,发现常周,嬉笑道:“下不了了,我等的人来了。”
心宽体胖的那位也看见来人,问俞扬:“这就是追着你不放,又不肯和你过日子的那个?哎呦,长得有灵气!”
常周被两道视线夹着,心里莫名其妙,探询地看向俞扬。俞扬根本不待他走近,慌忙起身要拉他走,简单道:“萍水相逢的棋友。”又问,“想吃什么?本帮菜好么?但恐怕要过一个街区才有。”
才走出几步,被后面叫住:“小伙子,帽子不要啦?”
俞扬迅速折返,常周跟过去,先他一步捡起地上的帽子,只听得瘦些的老人道:“唉——我说,年轻人不要太担心,社会的接纳能力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