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旭风前行的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着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安静的女孩子,女孩因为小跑,脸颊被热的红扑扑的,她是个很乖也很能咬牙吃苦的女孩子。如果自己能够舍弃一些东西,那女孩以及她身后触手可及的星空他是不是就能够拥有。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这个小女孩就能抛下一切跟随自己吗?
何旭风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敢打这个赌“啊,这条路上我一直只顾着速度,忘记你第一次走山路还不是很习惯的”
林沐琦好奇的摆摆手,说,“老师,我没关系的。”
何旭风看着眼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孩,用手电筒照照地上凹凸不平的山路,说道:“歇歇吧,晚上不能那么累走山路,不安全”
单独在一起吗?林沐琦掩饰掉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身边。不过孤男寡女,又是月高风黑说点平常不敢说的好像蛮合适的……
“老师,您也是据坪村的人吗”犹豫再三,林沐琦还是问了出来。
“是啊,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那老师那么优秀,一定是全村人的骄傲”
“不,恰恰相反。”看着林沐琦不相信的目光,何旭风苦涩的点点头,“是真的,如果有可能,我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
“老师,我不太明白”有谁会不喜欢自己生长的地方呢?
何旭风看着女孩子的眼睛,那眼神单纯而又直接,透着一股子的傻气。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活的压力,什么叫做生活的难言之隐。可他累了太久、疲乏了太久,又有太长的时间里他背着太沉太沉的枷锁,不敢去反抗、更不敢去丢弃。他望着女孩身后的星空,很想像儿时一样托着腮帮子傻傻的问“星星,星星我到底该怎么办啊”。但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可他能不能就为自己考虑一次、放肆一次,就一次行吗。
“我爸爸是这儿方圆十里有名的赌鬼醉汉,小的时候,他经常拿着家里生计的钱出去烂赌鬼混,有时候家里实在没有钱了,他会把家里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部卖掉。刚开始,我每天都祈祷他能赢了,因为只有他赢了,我们家才能太平点。但赌博从来都不是只有输的。如果哪一天他输掉了,他就会死命暴打我妈妈和我,每一次我妈妈都会把我护在怀里,任我在怀里哭闹就是不让我钻出头。每一次,我都能听到,生硬的木板砸过妈妈的身体后传入我耳朵的轰鸣声音。所以后来,我不在祈祷那个男人能不能赢,我在时刻想着,那个醉酒的男人什么时候能死掉。我想这山上真的是有神灵吧,在那不久,我爸就因为喝醉酒从山上摔了下去,发现时就已经断气了”
何旭风的眼神里充满了懊恼与痛苦,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呐呐娜的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那个时候老师还很小,所有的祈祷都不算的,更何况法律不也说了吗,满18周岁才能负法律责任”
“你以为我在难过吗?”何旭风吸进一口冷气,冷冷的说,“我以为我妈妈的日子从那以后会好过一点,可谁也没有想到,祸不单行啊。爸爸走后,她撑起全部的家,一个人一天五份工,终于也累倒了。可在我妈妈躺在医院的时候,她还在对我说,风儿,一定要读书,一定要读书。”
山里的空气是林沐琦从未领略过的清新,清新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丢到了了密闭式的滚筒洗衣机里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来到外的给彻彻底底的洗了一遍,但却始终清楚,无法洁净效果多么明显,都无法清洗掉一个人的记忆,尤其是痛苦和仇恨的过往。
“可我知道,即使如此你也依然爱着这个地方”林沐琦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慌乱的解释“我是说,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让自己活得轻松点、幸福点”
何旭风闭着眼睛聆听山里的风声,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宁静了。女孩铃铛般清脆的声音透过风声传进她的耳朵。已经有多久没人对他说,活的幸福点了。他转过头,对着紧张不堪的小同学微笑地说:“谢谢你。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