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太聪明的坏处——总要更早、更深层次地经受不安和恐惧。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立即捂着耳朵逃离此处。
“说起来,我理应前往朱家道谢才是。”张峦叹气说道:“可如今我在工部,轻易抽不得身……若是能请朱家兄嫂入京来小住一段时日便好了,如此我也能有机会聊表谢意。”
说着,便看向王守仁:“我听闻朱家祖上富庶,想来应当还算自在清闲——”
王守仁已经暗暗瑟瑟发抖。
然而,他最怕的话还是来了——
“不如就劳王兄修书一封,邀朱家兄嫂入京游玩如何?”
道谢之余,两家长辈也能相互了解一二。
再有……他近来心中那总有些说不清的疑窦,也需要去印证。
王守仁已经要透不过气来。
修书去请既安的父母……
这谁能请得动?
“我会向父亲转达的……”
好半晌,王守仁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张峦满意点头。
王守仁离开了张家之后,遂露出欲哭无泪的神情。
顶着良心被谴责的压力背叛了殿下,结果却是适得其反,且待会儿父亲知道他捅出了这样的篓子,会不会气得要追着他打?
倘若他同父亲说,他也是出自一番好意,父亲会信吗?
算了,他还是认真考虑一下自己被打时的躲藏路线吧。
……
当夜,京城下了一场雨。
雨虽不大,却裹挟着深秋的清冷之意。
邓常恩今夜又歇在了薛姨娘院中,却至深夜仍无法安眠。
薛姨娘蜷缩在他身侧,也不敢独睡。
近来,因为张眉妍之事,老爷常是躁怒不已,甚至事情刚出来那日,还曾迁怒于她,对她动了手——
虽然她及时稳住了局面,不至于叫他怀疑到她身上,可心中到底还是忐忑的。
尤其是今日京衙做出了对邓誉的判处……
按理来说,她本该高兴,可事实上她更多的是不安。
她起初半点不曾想到凶手当真是张眉妍,只想借着对方毁了邓誉的名声和前途而已。
她此时对邓誉之事的不安,也并非是于心不忍,或是担心事情败露,而是——京衙态度这般强硬,丝毫情面都未曾给邓家留,她担心这把火会烧到老爷身上来。
近日来,御史们弹劾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大国师态度不明,只让人暗中授意老爷称病在家休养一段时日……
总而言之,老爷此番即便不被处置,也要掉一层皮下来。
且在大国师面前,只怕也要失去了原有的位置。
大国师向来不是心软念旧情之人,她不敢想日后老爷还有没有前程可言……
此时,隔壁房中忽然传出孩童响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