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厉低眉,瞧着沈念娇安静的容颜,她眼睫卷翘纤长,气息平稳绵长,竟是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见状,他低低笑开,笑声干净澄澈,如同山林中的暮鼓晨钟。
萧景厉看了一会儿沈念娇,突然俯下头,在她光洁无暇的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他行走的这条宫道后面,红墙附近,正立着一道清俊无双的男子身影,腰间佩戴的香囊绣着个“锦”字。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皇宫,养心殿。
小太监立在门口,高声念道:“宣太子入殿觐见!”
萧景厉冷着一张脸走进养心殿,依旧是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儿臣拜见父皇,父皇龙体金安。”
殿门随即被关上,整个养心殿除了他们二人,空无人影,就连福临也不在。
元德帝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慈爱地抬了抬手道:“还不快起来,别跪坏了身子。”
萧景厉却不吃圣上这一套,起身后冷冷道:“方才儿臣去过一趟凤藻宫,那里头发生的事,父皇必定已经知晓了。”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元德帝面上笑意微滞,半响才咳嗽一声道:“你母后她……年纪也有些大了,难免一时糊涂,你看能否原谅她一回?”
“毕竟,她是你母后啊。”
萧景厉唇边划过一丝残忍的笑意,眼里半分波澜也无:“就因为她是母后,所以,她可以在寒冬腊月里,将元后所出的嫡子脱光上衣,倒吊在槐树下抽打整整两日?可以给他下鹤顶红,最终害死了嫡子最亲近的嬷嬷?可以让太傅肆无忌惮地羞辱批评他,将他熬夜写了三天三晚的策论,贬得一文不值,最终砸在他的脸上?”
元德帝神情僵硬,他知道萧景厉所言皆是事实,只是当时他没去在意,一心培养他看中的五皇子,而忽视了萧景厉这个元后所出的正统嫡子。
直到那年,五皇子在勾栏院暴毙。
而萧景厉几乎是逼宫一般,逼着元德帝立他为太子,任凭群臣争执不休,至今,稳稳当当地坐着,无一人不惧之,甚至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深不可测,隐隐超过自己这个圣上。
元德帝一直将这些事情,视为奇耻大辱。此刻他冷下脸色道:“过去的事休要再提!你不也都报复回来了?当年只要是惹过你的人,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现如今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太子性情暴戾,杀孽无数,你让朕如何安心,将宣朝大好的江山交付给你?”
“儿臣从不看将来,只在乎眼下。”萧景厉冷声道,面如寒冰般坚硬,“继后和萧甄对沈念娇做的事,儿臣要一个说法。”
“若是父皇不肯给,当年儿臣能逼着你立太子,如今也能逼你退位。”
“只是宣朝历来没有太上皇这一说法,届时,还得委屈父皇顾全大局,自行了断。”
元德帝骤然一惊,看着萧景厉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双眉紧锁,过了好半响才沉住气道:“那你要如何?”
萧景厉黑眸一片漆黑,沉得看不到眼底,挺拔的身形不动如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