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话风一转,又道:“苏州的土仪虽好,若无王妃的亲笔拜帖,恕在下万不敢受。”
幽色不太明白,脱口而出:“这却是为何?”
柳问梅虽生就天生一双多情眼,看向幽色时却并不狎·昵,自有一番清风朗月的气度:“柳问梅虽以戏文为生,倒还容不得人作践,叫人说赏赐就赏赐的,就这么搬两箱子东西来,柳某与那粉头又有何异?”
说完,他只盯着陆之韵瞧。
作践不作践的,都是胡诌。他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也并不认为别人平白给他东西就作践了他,喜欢呢他便留下,不喜欢的、或是不能收的,他都退还。
眼下这话,为的,倒不是他的一身傲骨,他的傲骨,绝不是体现在这些常人斤斤计较的地方,如若不然,也不会有天性不羁、狂傲狷介的名声。
他为的,自然是陆之韵的字,又或是陆之韵用过的东西。他真正想说的,是“苏州土仪虽好,却不及王妃随手一件旧物。不拘什么,只要你用过的,自然是极好的。”
陆之韵垂眸,停箸不食。
柳问梅一笑:“可有难处?”
“自是没有。”陆之韵微微一笑。
“如此,”柳问梅目光炯炯有神,“在下便恭候王妃厚赠。”
陆之韵闻言,抬眼去瞧他,对上他含笑的眼,仿佛要被灼伤一般避开,心头泛出一阵阵热意,涌向四肢百骸,几乎要涌到她脸上。
“柳先生不必客气。”
这时候,幽色从柳问梅的风采中略略清醒过来,望望陆之韵,又看看柳问梅,二人虽无逾礼之处,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头。
偏偏此时,柳问梅听了陆之韵的话儿,用那修长分明的手指端起酒杯,忽地冲陆之韵一笑:“如此良宵,宜言饮酒。”
幽色幽浮不知,眼下其他人也不知,“宜言饮酒”取自《诗经》,“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陆之韵偏偏蹙了眉,眸中微微有些恼意,脸上倒还挂着笑:“奈何我是秦罗敷,这酒饮不得。”
她用了“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的典来拒绝。
柳问梅却不恼,兀自一笑,将眼瞅她:“罗敷么?王妃岂不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句?”
陆之韵定定地瞧着他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仿佛被问住了,没再说话。
幽色与幽浮虽觉二人之间较别个不同,却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之后,柳问梅并未穷追猛打,只另起话头,同她粉饰太平,叙了几句家常。
待晚宴毕,陆之韵乘肩舆回到流翠苑,心头有如烟熏火燎般既热又燥,身上已热得出了汗。幽色幽浮为她除去衣裳,她莲步轻移,又入了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