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像是想起什么,走到萧锦云面前,萧锦云下意识要后退,忽然被她伸出手揪住耳朵,“要我说就该让黑虎咬死你这小贱人,看着你就来气。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家养着你,还被外头那些长舌妇说三道四。”
力道越来越发狠:“也就是你舅舅老实才被欺负,还专门花钱给你修灶房,小贱人,那天还敢拿盆砸我,我那鞋子,刮了你也赔不起的。”
萧锦云被她揪着挣不脱,又不敢叫。从前舅娘就是这么收拾她的,舅舅在外面,就把她叫到里屋,拧她的肉,哪里疼拧哪里,还不许出声。
要是出声了,就拧得更疼。
萧锦云便只好忍着,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她总听舅舅提起萧家,说她是京都萧家的女儿,可是除了每年寄过来那些东西,她却从来没有见过萧家的人。
也不晓得京都在哪里。
舅娘却说,陈家通敌卖国,犯的是谋叛的罪。而她的娘亲便是陈家的嫡长女,是罪人的女儿,萧家怎么可能再要她。
萧锦云不大搞得明白其中的关系,但被打得急了的时候,她也会恨恨地想,萧家为什么不来接她。
她的娘亲死了,可是她的爹爹还在呀!
那个时候她也是盼过的,但是到了后来,也就渐渐不去想了。连她自己也相信,萧家再也不会要她了。
再后来,她偷偷跟着表哥去私塾,识得了一些字,又偷了表哥的书来看。被表哥逮到后,挨了一顿打。
她哀求表哥不要告诉舅娘,表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把书拿在她眼前晃一圈:“以后,还想不想看书,想不想跟着我去听先生讲课?”
萧锦云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半边脸还肿着,却认真地点下头。
表哥阴谋得逞似的笑,“想看书可以,想去听课也可以,我可以帮你瞒着娘,不过……”他顿了顿,把那书放进萧锦云手里,“以后先生布置的作业,你必须好好给我完成。”
萧锦云捧着手里那本书,惶恐又惊喜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她就过上了替表哥写作业的日子。但也因为这样,她从小便看了不少书,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她不要黄金屋,也不要颜如玉,她就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走出这座小村子,到很远很远的大城市去看看。
她想去京都,看看京都究竟是怎样的繁华,看看舅舅口中的朱门绮户到底是什么样子。
舅娘还拧着她的耳朵在发力,她咬着唇求饶,表哥牵着黑虎走过来,看着她那张拧在一起的小脸笑。
顿了顿,才慢悠悠地开口:“娘,行了,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舅娘的气已经消了许多,但仍冷哼一声:“我不跟她计较,我那双才做好的鞋,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表哥的目光始终放在萧锦云脸色:“卖她做什么,赶明儿我让人给您送一双来。上个月,茶馆进账可不少。”
舅妈听到进账不少,脸上的表情也有了缓和,放开萧锦云的耳朵:“今天便权且饶你这小贱人一回,要是还有下次,看我不撕烂你的耳朵。”
萧锦云揉着自己被拧得通红的耳朵,忍一忍把眼里的泪花儿包回去。表哥虽然这样说,她却一点也不感激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表哥的害怕就已经超过了舅娘。舅娘打她骂她,却也还得顾及着舅舅。
可是每回没人的时候,表哥看着她,那眼神却像是要把她撕碎了吃进肚子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