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贺扑上去阻拦,脑袋上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刘承欢为人机敏,从话音里听出一丝关切,反手将外甥护在怀里,疾声认错,承诺再也不敢胡闹。
……
皇帝再不喜欢儿子也是在私底下,廷议时还是表彰了祁王一番。
众臣表示深感于陛下与祁王殿下的忧国忧民,必定尽心国事,恪尽职守,为君父分忧。当日山呼万岁表完一顿忠心,次日回到衙门,该吵架吵架,该甩锅甩锅。
没办法,朝廷是一个朝廷,饭还得分锅吃。
户部兵部难,吏部工部也难,中央难,地方也难,抗倭的难,守北的也难,什么叫内忧外患?区区几万两白银不过杯水车薪。
可是祁王这一行为,倒叫雍王坐不住了。
雍王远在封地,气的须发发抖,作为皇帝最为中意的儿子,雍王就藩只是暂时避妨,他的生活要比祁王宽裕太多,准确的说,是荣华富贵,钟鸣鼎食。
可他视财如命,让他将自己的私产拱手送人,比杀了他还难受。要知道他的父皇沉迷炼丹烧可是真金白银,大内的钱烧完了,来日轮到他登基,还不得指望自己的私房钱?
雍王“高瞻远瞩”,已开始为登基后的奢靡生活做打算了。
可他的好哥哥居然主动向朝廷捐银?
是不是傻!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钱多烧得慌!你想表孝心,捐给大内就好了,捐给户部做什么?
就显你就显你!这不是把老子架起来烤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何太急!
骂完了兄弟,雍王还是忍痛含泪跟了五万两。
当日王府官员进殿秉事,茶杯里装得都是白开水……
第49章
二位皇子带头向朝廷捐银,其余各地宗室藩王也不得不放血,共计向户部纳银二十万两,皇帝嘱意户部,这笔款项全部用于赈灾,当然,层层下放之后,真正可以用之于民的不知几多。
八月初,上谕钦天监,命礼部择期斋戒祈雨,祭告天地、社稷、山川之神;命顺天府及各州县用心绥抚、安置、赈济流民;拨款调粮至受灾州县,都察院派遣御史督查赈灾,引流民回乡复业云云。
京郊各州县设粥厂施粥,规定每个流民每日一碗稀饭一个杂面馒头的指标,为避□□民无所事事形成匪患,各县还贴出告示,招募流民代替民夫修补城墙、疏通运河、卸运漕粮等,以工代赈。
按照官场规则,知府不该过多插手州县庶务,但曹知县为表重视,还是亲自到各州县巡察赈灾情况。果不其然,下级官吏无不怨声载道,眼看就要入冬了,受灾的府县不下雨,京畿一带雨水也很少,土地减产,仓内存粮是预备用来给京城百姓度过春荒的,眼下还要替地方养着这么多流民直到开春,实在是难。
曹知府知道下面州县各有各的难处,磨破了嘴皮,尽量劝慰安抚:“连祁王、雍王都节衣缩食向朝廷捐银了,足见陛下对流民的重视,多事之秋,大家苦一段时间,和衷共济吧。”
……
郑阁老分管工部,这天忽然叫沈聿陪他去通州考察漕运。沈聿知道,是恩师有话要跟他说,十有八*九还是为祁王推举讲官的事。
沈聿并不知道祁王捐银的背后真相,只是经此一事,对祁王的为人有了一些初步的概念。
马车沿管道一路出城,二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沈聿等老师先开口,郑迁却似乎陷入沉思。
二人一路几乎没有什么交谈,来到通州码头,扶着城墙远眺川流不息的运河,无数流民应召在此做工,正往一艘巨大的进鲜船上搬运货物,官员打着蒲扇,在他们身后催促咒骂。
即便是这样,因为可以换一点银钱,他们仍甘之如饴。
郑迁叫沈聿陪他往远处走走,左右随员便被留在了原地。
沈聿恭声道:“不知恩师有何训教?”
郑迁平静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问道:“你与那个安江知县赵淳有私交?”
沈聿不假思索道:“没有。”
郑迁疑惑的看向他:“没有私交,你为何苦心替他周旋?”
沈聿道:“为了给大亓的官场留下最后一点良心。”
郑阁老顿了片刻,不置可否:“此次外查,吏部要给他挪个位子,平调。”
沈聿了然,南直隶官场同样错综复杂,其中吴浚父子的亲信不知凡几,赵知县守土抗倭的经历被沈聿宣扬的人尽皆知,甚至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传遍大街小巷,一时间谁也不敢再提罢他的官。
他们便换了个思路,给吏部施压,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挡路碍事且随时会炸的危险人物弄走。
如果前任吏部尚书周信还在,必定让他们从哪来的滚回哪去,可是两年前周信被陷害,如今的吏部尚书会变通的多。
但好在官位保住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知县罢了。
郑迁忽而指着那艘巨船道:“他们正在搬运的,是宫里赏赐雍王的丝绸,共计两万匹。”
沈聿侧目看向郑迁,诧异中带着一丝怨愤。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莫如是矣。
“祁王呢?”沈聿问的是,祁王有什么赏赐?
郑迁话音中透出一丝讥讽之意:“祁王,拿到了拖欠两年的岁赐。”
沈聿无言以对。
郑迁反问他:“明翰,你也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会因为宠爱幼子而苛待长子吗?”
沈聿道:“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