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段宇轩,那被净白环绕的男子,竟让她不自觉产生了些许错觉,
“后来,她被迫嫁给了一位可只手遮天之人。往后一年,她生下一子,那孩子,完全传承了她母亲的美貌,生得精致可爱,受尽了他父亲的得天宠爱。”
说话间,洪宝珠注意到,段宇轩已转过身来,面向了自己。她不自然地调开那满带审视的目光,继续说道,
“几年后,那女子发现自己又怀了孩子。那时,她便打算放弃那个孩子了。只是,她对于自己骨肉终究还是有不舍。即便她极度不喜欢她的丈夫,但肚里孩子是无辜的。于是,在男孩5岁那年,他的母亲以入庙吃斋为国祈福为名,在得到她夫君的允许之后,她便到了一间庵堂。当时,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在那里,她一住就是一年。”
段宇轩的眉尖已然皱起,他一瞬不瞬地瞅着洪宝珠,冷霜一般,几欲与周遭白雪融为了一体。
洪宝珠注意到段宇轩的异样了,只是她仍旧避着他的视线,自顾自说着,
“在那一年中,那女子做了许多事。她生下了一个女孩。之后,她又吩咐她那贴身丫鬟将其带走送了人。”
洪宝珠倏然抬首,直直迎向段宇轩的视线,极缓慢极缓慢地表达道,
“那丫鬟为了让女孩得到原本应该有的幸福生活,便违背主子的意思,将其悄无声息地送至了一个官宦之家。”
段宇轩陡然一愣,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
蒙面女子的说话语调,温和到了极处,却不可抑制地让听者仿佛置身了冰窖。彻骨寒意漫遍全身,让原本体温便不高的段宇轩益发得冰冷了。
如此料峭的冬日,又有什么比得过他满心顿起的寒意?
洪宝珠有些担心地瞅着段宇轩,话语幽幽,“那女娃的身世,只有那个丫鬟与她养母知晓。”
段宇轩的嘴角漾出一丝浅淡的苦涩,“她的养母很早之前便已过世。”
话已至此,他若还不知晓那故事的明里暗示,那还真是有些可笑了。
他的母亲,生就一副惑人容颜。身为妃子,先皇给予了她无尽宠爱。
现在想来,在他五岁时,他确是有一年时间未见到过他的母亲。他一直以为她是为国祈福去了。原来,竟是为了躲避一些事情啊!
段宇轩望着洪宝珠很是担忧的表情,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粲然笑过,明亮亮地,犹如耀眼白日,衬得身后白雪都失了亮色,“只因她的养母很早便已病逝,否则,我应是不能与林笙筱成亲了吧!”那恍惚清冷至极的语调,似乎几欲将一切不管不顾地毁灭了去。
极其熟悉的笑,像极了那一笑便可倾城的女子,洪宝珠满溢心酸,喉咙处,有东西堵着,她想说什么,却实在无法表达而出。
她终究只得沉默在了一边,任着穿亭寒风,忽忽肆意。
段宇轩定定瞅着洪宝珠,慢慢地说着,“有些事情,说出来会弄巧成拙的,宝珠阿姨……”
他对她的印象,已很模糊。五岁之后,他便未再见过她。但他依然记得,她叫宝珠,是母亲最钟爱的侍婢,是他最喜欢的宝珠阿姨……
闻言,洪宝珠猛然顿住,他还记得她!
“很诧异吗?”段宇轩清冷地笑,“既然打算将这个故事说出,您就不应如此错愕的。”他可以确定,她就是那个十几年前悄然消失的侍女宝珠。
洪宝珠那微陷的双眼,埋着教人读不懂的哀戚。她叹道:“王爷,不说才会弄巧成拙的……”
有谁愿意将这样的事实道出?若是林笙筱嫁给了其他人,她会心甘情愿死守这个秘密,直至将其带进棺材。
可是,那女孩所嫁的,正是跟前这风华无尽的王爷啊!
这,教她这个当事人如何是好?
“是吗?”段宇轩依然淡笑着,隐约透着些许埋怨,“既然木已成舟,宝珠阿姨为何就不让我破釜沉舟呢!”
若是没听到这个故事,他权可永远蒙在鼓里地与笙筱一起厮守到老。
抛开从前过往,抛开那希冀不得的孩子,只两个人,鸳鸯比翼、连理共结……就这么继续一段情缘,有什么不好?
“可是,”洪宝珠站起,走到段宇轩跟前,“你们是不可以在一起的……”她执起段宇轩冰至彻骨的手,轻轻在其手背拍了拍,温柔劝导,“不可以的,还是,早些分开,断了吧……”
段宇轩生生抽回手,将其负在了身后。他抬头。不知何时,雪花又开始漫天飞舞了。
看着,倒是生生起了种很是苍白的美丽。
段宇轩长吁了一声,呵气成雾,迷迷蒙蒙,“有些冷起来了呢!”
洪宝珠见段宇轩冷静异常,竟深深担心开来。她急急拉过段宇轩,声音不自己拔高,“王爷,这次您绝对不可以任性,不可以的,她是你妹妹,是你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