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祖兵克台州,方国瑛奔黄岩。初,国瑛闻王师至,即欲遁去,会其都事马克让自庆元还,言国珍方治兵为城守计,劝国瑛勿去。国瑛始约束将士,乘城拒守,然士卒怀惧,往往有逃溃者。我师攻之急,国瑛度力不能御,以巨舰载妻子,夜出兴善门走黄岩,亮祖入其城,遂徇下仙居诸县。
壬寅,上视朝戟门,召浙西来归诸将,谕之曰:“汝等旧事张氏为将领兵,计穷势屈,始降于我。吾待以厚恩,列于将校,汝等知其然乎?吾明告汝等,吾所用诸将,多濠、泗、汝、頴、寿春、定远诸州之人,勤苦俭约,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耽于逸乐。汝等亦非素富贵之家,一旦为将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礼纵横。今既归于我,当革去旧习,如吾濠、泗诸将,庶可以保爵位。人莫不慕富贵,然致富贵易,保富贵难,汝等诚能尽心效职,从大军除暴平乱,使大业早定,非独己受富贵,子孙亦得以世享其福。若肆志一时,虑不顾后,虽暂得快乐,旋复丧败,何足为真富贵乎?此皆汝等所亲见者,不可不戒也。”诸将皆顿首受命而退。
癸卯,新内成,正殿曰“奉天殿”,前为奉天门,殿之后曰“华盖殿”,华盖殿之后曰“谨身殿”,皆翼以廊庑。奉天殿之左右各建楼,左曰“文楼”,右曰“武楼”。谨身殿之后为宫,前曰“乾清宫”,后曰“坤宁宫”,六宫以次序列焉,周以皇城,城之门:南曰“午门”,东曰“东华”,西曰“西华”,北曰“玄武”,制皆朴素,不为雕饰。上命博士熊鼎编类古人行事可为鉴戒者,书于壁间,又命侍臣书《大学衍义》于两庑壁间。上曰:“前代宫室多施绘画,予用此以备朝夕观览,岂不愈于丹青乎?”是日,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上曰:“敦崇俭朴,犹恐习奢好华美,岂不过侈?尔不能以节俭之道事予,乃导予以侈丽夫!岂予心哉!但构为宫室,已觉作者之劳,况远取文石,能不厉民乎?言者大惭而退。”
置金吾、左金吾、右虎贲、左虎贲、右及兴化、和阳、广陵、通州、天长、怀远、崇仁、长河、神策等卫,寻改金吾左、右为金吾前、后二卫,羽林卫为羽林左、右二卫。
上谓中书省臣曰:“军中士卒,多有因战斗而伤残者,既不可备行伍。今新宫成,宫外当设备御,可于宫墙外周围隙地,多造庐舍,令废疾者居之,昼则治生,夜则巡警,因给粮以赡之,使得有所养也。”
是月,楚国公廖永安之丧至自苏州,上迎祭于郊。其文曰:“惟灵赋质忠纯,夙称勇敢,念昔开基之始,汝方保御巢湖,不待谕言,即通诚款。既而大集舟舰,力赞渡江,鼓棹洪涛,奋身勇进。是用大启疆土,克壮皇猷,佐命之勋,汝固不少。夫何祸生不虞,陷没敌境,予之痛悼,于兹有年。今者剪除残孽,浙右悉平,即命有司返汝灵柩,惜汝不见国家永昌,而犹以汝获归葬,为少慰也。呜呼!有功而不享其报,有才而不尽其用,股肱之义,宁不尽伤?式奠于郊,用宣予意,汝其歆之。”
上谓太史令刘基、学士陶安曰:“张氏既灭,南方已平,宜致力中原,平一天下。”基对曰:“土宇日广,人民日众,天下可以席卷矣。”上曰:“土不可以恃广,人不可恃众。吾起兵以来,与诸豪杰相逐,每临小敌,亦若大敌,故而致胜。今王业垂就,中原虽板荡,岂可易视之?苟或不戒,成败系焉?”基曰:“近灭张氏,彼闻而胆落,乘胜长驱中原,孰吾御者?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上曰:“深究事情,方知通变,彼方犄角,相为声援,岂得遽云长驱?必凭一战之功,乃乘破竹之势,若谓天下可以径取,他人先得之矣。且尝观之,彼有可亡之机,而吾执可胜之道,必加持重,为万全之举,岂可骄忽,以取不虞也。”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