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应是死于昨夜亥时左右。口眼俱开,发髻散乱,两手微握且有溺污内衣。创痕两头尖小,无起手收手轻重,伤口皮肉翻卷紧缩有鲜色血块,是生前刃伤无误。其四肢另又有捆绑痕迹。”
苏敬则刚刚询问过客房之中的祁府外室徐氏,尚在察看废弃仓库屋外的情况时,仵作已然初步调查过了尸体,从门户大开的仓库中走出来,向着他拱手汇报。
“尸体致命伤在何处?”苏敬则端详着一旁的枯井,不曾抬头。这口枯井井身已爬满了青苔,横杆中央以及一旁转轮的把手却是十分干净,似乎不久之前还在被人使用,但一口枯井能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打水这样的无稽之谈。
“致命伤口在……”仵作听得苏敬则发问,一面赶忙开口准备说明,一面举步便准备向着他的方向走去。
“等等。”苏敬则抬眼看向仵作的方向,猝然开口阻止。仵作惊了惊,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只得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处等待着。
苏敬则快步走到仵作站立之处的前方,低下头观察着。仵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那里正有一处走势向外的半个血色鞋印,看起来似乎是左脚留下的:“苏寺丞,这……”
“血迹已经干了,自然不是你留下的。”片刻,苏敬则抬起头来,似是知道仵作想说的话,向着他笑了笑,“方才你说致命伤在何处?”
“咳……致命伤在后心处,一击毙命,故而尸体上也没有抵抗的伤痕。”仵作轻咳了一声,斟酌了一番措辞后开口道,“不过除此以外,尸体自后脑至膝盖处仍有四十三处刀伤,伤口周围皮肉大多泛白,为死后之伤,余下的生前伤口皆不致命,应是被害人被击中要害后失去反抗能力时所留。”
四十三处刀伤,且大部分都是死后之伤……是为了泄愤么?
苏敬则听罢微微颔首:“知道了,去把验尸格目填好,待我看完此处,便通知衙役把尸体抬去义庄吧。”
“是。”仵作恭敬地应下。
“还有,劳烦你知会一下主簿,去把发现尸体的两位目击者分开带来,我有些话要问。”
“下官这就去办。”仵作又向着苏敬则拱手一揖,这才转身离开。
苏敬则绕开地面上的血脚印,步入了仓库之中。灰尘与血的气息混合在一处,带着腐朽而诡异的质感扑面而来。
尸体俯卧着倒在地上,仵作离去前将那块灰布重新盖了回去,只能看见那只握着折扇的手正对着仓库的门。
苏敬则蹲下身仔细地察看着这块灰布,布上早已洇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只是因为本身成色较深才难以直观地看出。他伸手捏了捏染血的布面,发现血迹已经有些干硬,灰布之下的尸体一片血肉模糊。
他起身看向这具尸体,一时只觉得说不上的怪异。苏敬则叹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向别处,却发现正有细碎的光斑洒落在尸体之上,轻轻地摇曳着。他一抬头,这才察觉到这间仓库竟然还有一扇不大不小的天窗,而上面原本应有的挡板却是不知所踪了。
“苏寺丞,第一位目击者已经带到了。”就在苏敬则冥思苦想之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了主簿的声音,他便也暂且放下这些纷乱的思绪,转身走出了仓库。
“大人,这……我是无辜的……”店小二见得眼前此景,一时间似乎有些慌不择言。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苏敬则听得他的这一句话,似是无奈又似是觉得有几分好笑,面上却仍是正色温和道,“你只需说一说,早晨发现尸体的经过就好。”
“今早大约是……对,卯时正的时候,投宿在天字三号房的姑娘——也不知道是洛都哪家偷跑出门的小姐,来点了一份早茶又托后厨去寻几味辛凉的药物……”店小二东拉西扯地说了许久,才将早晨之事说了个大概,“……要我说那个姑娘也不像是寻常人,见了尸体倒没怎么慌张,反而让我去通知掌柜的封锁客栈然后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