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八年八月十三,秋高气爽,中秋节渐近。自上月楚王入京朝觐后,便得了长秋宫之命常驻于京郊,正与辅政汝南王的军营遥遥相对。
除却赵王因年迈而领太子太傅衔留居京中外,洛都两位年轻力壮的藩王颇有相持不下之意,朝堂上下,顿时多了几分一触即发的肃杀之气。
“近来绣衣使对洛都各处商户的监视弱了不少,故而上个月至今的几桩生意也好做了许多。”风茗将近日与洛都其他大商户几场生意往来的明细记录交给了沈砚卿,“自从千秋节前的那个连环案告破之后,倒是安稳了好些日子——先生过目。”
沈砚卿取过手札记录翻阅着,笑道:“这几桩生意谈得确实不错。不过绣衣使渐渐放开对商户的监管,可不是近日才有的事。”
“先生这却是从何得知?”风茗有几分疑惑,“我看过这几日的一些消息,裴绍似乎正着手于京中两王和北疆战事,想来是因此而暂且搁置了其他。”
“或许你不曾留意,早在祁少府一案前后,绣衣使便已有这样的态势了,算起来,最早应当是从西羌使团案开始。”
“这么早……难不成是长秋宫的意思?”风茗问道,“使团案绣衣使确实牵涉其中,且此案至今也是悬而未决。”
“但这之后呢?长秋宫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这么大的人力。”沈砚卿放下手札,摇了摇头,“无论是祁少府案还是如今的北疆战事,都断然与绣衣使无关。”
“祁少府那案子事发之时我不曾留意,不过依照先生所言,如今裴绍或许是……”风茗沉吟了半晌,“得了监视楚王与汝南王的命令,而又借此暗中调查起了北疆——但他背着长秋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担忧战事。”
“背着长秋宫……”沈砚卿也难得地未能立即答上来,他眸光明灭思忖片刻,道,“看来这一次是我猜错了,还错了如此之久。”
风茗不解:“什么?”
“自裴绍接任统领以来,洛都商会一直因裴氏为旧党骨干而认为他是坚定的长秋宫党,但若是他对这京中诸事另有看法呢?”
“另有……看法?”风茗倏忽之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对,京中世族以裴姚陈常四个官宦世家为首,韦氏依靠长秋宫及其父方才跃入显赫世家之列,彼此若说了无嫌隙,也未必可信。”
她这样想着,又说道:“不如我择日安排些人手去查查?”
“这又何必着急?”沈砚卿见此,不由得笑了笑,“虽说他和长秋宫未必是一条心,但对于风城的态度可都是相似的。你即便派了人去,也未必能查明,这岂非打草惊蛇。”
“……是我疏忽了。”风茗也觉得在理,叹息了一声,“且若想调查并州战事,还得与太原郡的商会磋商一番,弄不好甚至要请示风城,确实不该妄动。”
沈砚卿看出了她的顾虑与不放心,笑道:“放心好了,绣衣使内部同样也不是铁板一块,我们不查也自有不少人惦记着。”
不少人?风茗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秦江城。她正打算开口再问的时候,沈砚卿却转而问起了其他。
“听说今日定襄伯的府上将廉贞使请去了?”
“不错,”风茗不明所以,据实答道,“据说是承袭了老定襄伯爵位的那位公子失踪了。”
沈砚卿挑眉,不无促狭地调侃了一句:“竟然只是因为‘失踪’?定襄伯的这位夫人可真是不像她长秋宫的姐姐。若是过了几日在那秦楼楚馆里找见了人,岂不是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