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茗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再次进入这洛阳宫之中,更不曾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缘由。
那日她历经一夜波折不曾阖眼,情绪亦是几番起落,又加之有伤在身,故而在见到玉衡后便实在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她这一昏睡,便直至傍晚方才醒转过来,彼时一片寂静之中唯有窗外寒风弄竹的飒飒之声。
睁眼见得一片陌生的床榻与一旁倚坐着的玉衡时,风茗连忙挣扎着坐起身来,抬手抚到了早已包扎得当的伤口,一时不免懵然:“我……”
玉衡见她醒转,立即便探过身子来,以手覆上的她的额头,示意不必多礼:“你可算是醒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砚卿……他……南城……”
风茗本以为自己足够平静,然而在又一次触及到昨晚的惊心动魄后,仍旧是无法控制地捂住脸,哽咽着低声抽泣起来。
玉衡轻叹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也并不急于多问,只是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抱之中,轻轻地拍了拍她因抽泣而轻颤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开口:“你也真是胆大,枕山楼无论出了什么事,总不至于让你跑来绣衣使这里。”
“但我想……你不会对我做出什么……”风茗埋在她的肩头压抑着抽泣之声,半晌才闷闷地开口,“否则金仙观一案你不会贸然联络商会,更不用说后来传递并州的消息。——而且,我也无处可去。若是没了枕山楼的名号,泛泛之交的洛都贵女又怎么会帮我?”
“你啊……真不知道该说是聪明还是不聪明……”玉衡有些啼笑皆非,见风茗似乎渐渐缓过了些许,这才又一次柔声问道,“既然找到了我,那总该说说看,究竟怎么回事吧?”
风茗依旧靠在她的肩头,轻轻颔首后,断断续续地大致讲述了一番昨晚的事。
“所以,你不能接受这一切始于谎言和利用?”玉衡听罢,良久才开口反问,“甚至还曾有过杀意?”
“是也不是……”风茗苦笑一声,“我更难以接受的是,三年来亦师亦友的人让我明白的人和事,其实他自己根本也从未做到过。”
她顿了顿,又问道:“玉衡姑娘觉得,我应当如何?”
“你如今这样,倒也确实不宜留在枕山楼中。至于接下来的话——”玉衡顿了顿,“你想听安慰的话,还是实话?”
“我岂会这么脆弱……”风茗失笑,“自然是实话。”
“如秦风馆花魁所言,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么?你愿意知道么?”玉衡说到此处忽而轻声笑了起来,却不知意指何处,“若是脱离了一个人真实身份,只怕也谈不得他的什么立场。说不定你们……还有合作的余地也未可知。”
风茗微微蹙眉,察觉到了几分异常:“你对他的身份会是一无所知么?给不知底细的人传递消息,可不是你的作风。”
“略知一二。”玉衡沉默了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道,“不过未必会比那位花魁多——你且想一想,那时她都说了什么?”
“风萦……”风茗有几分痛苦地回忆了许久,喃喃道,“在他拔剑之后似乎认出了剑法,说难怪会有后心的旧伤……”
言及此处,她的话语忽而顿了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关键之处:“似乎还指认了他就是当年以剔骨削肉的易容之法换得风城相救之人。”
“这可不就是一个线索?”玉衡笑了笑,“何况他需要南城为他找的东西,与并州有关——这也是一条线索。”
“等等……南城没有交给他的东西,就是你那时……”
风茗愕然地抬起头来,见玉衡微微低首凝视着她泪痕未干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便是与醉生散和平陵之变有关……平陵之变?”风茗忽而低声惊呼,联想起他们在怀秀园时的闲谈,心中一惊,“难不成他与意园……”
玉衡眼疾手快地轻轻掩住了她的嘴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你的意思我明白。”
“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