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机器向沉睡的病人推进,像个动作迟缓的饥饿怪兽。四条长电线悬垂在他手脚上方;一个黑色的垫子,看来像是硬橡胶制成的,仔细地垫在他的后颈,并用夹子固定在他的双肩。最后,一对像是巨大鸟嘴的电极张了开来,咬在他灰白、圆胖的头颅上,两极各指着两侧太阳穴。
谢克特的眼睛紧盯着精密计时器,开关则握在他手中。他的拇指突然动了一下,却未发生任何可见的变化,就连被吓得神经过敏的亚宾,也没看出什么究竟。时间仿佛又过了几小时,实际上还不到三分钟,谢克特的拇指再度动了动。
助手连忙弯下腰来,检视了一下仍在熟睡的史瓦兹,然后抬起头来,得意洋洋地说:“他还活着。”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好几个小时,记录报表逐渐堆积如山,大家几乎都兴奋得发狂。当皮下注射器将药剂打进史瓦兹体内,他的眼皮开始眨动的时候,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谢克特后退几步,脸色苍白但神情愉快。他一面用手背轻拍额头,一面说:“大功告成。”
他又转向亚宾,以坚决的口吻说:“他必须在这里待上几天,先生。”
亚宾眼中立刻射出万分惊慌的目光:“可是……可是……”
“不,不,你必须信任我。”他极力说服亚宾,“他会很安全,我可以拿性命担保,其实我已经把命赌进去了。将他留给我们,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人会看到他。假如你现在把他带走,他也许就活不成,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如果他真死了,你还得向古人解释尸体是打哪儿来的。”
最后一句话发生了作用。亚宾吞了一口口水,然后说:“可是我问你,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接他?我才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
无论如何,他已经屈服了。谢克特说:“我没有问你的名字。从今天算起,一个星期后,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你再回到这里来。我会在停车场门口等你,就是我们把你的双轮车开进来的那道门。你必须相信我,老兄,你没什么好怕的。”
亚宾驾车冲出芝加的时候,已是晚上八九点钟光景。从那个陌生人敲门算起,已经整整过了二十四小时。在这段时间中,他一再触犯俗例,可算是罪上加罪,今后他还能平安无事吗?
双轮车沿着空旷的道路飞驰,他不由自主地频频回首。会不会有什么人跟踪?一直跟到他家去?他的面容有没有被记录下来?现在,位于华盛的兄弟团契总部,是不是有人正在悠闲地比对着档案?在那里,所有活着的地球人,以及他们的统计资料全部记录在案,那主要是为了六十大限而准备的。
六十大限,所有的地球人最后都难逃这个劫数。还要再过四分之一世纪,他才会面对这一关。不过,由于格鲁的关系,他早已每天为这件事烦恼。如今,这个陌生人带来了同样的问题。
如果他再也不回芝加,会不会好一点?
不!他与洛雅无法长久维持三人的生产量。一旦他们撑不下去,他们最初的罪行——藏匿格鲁——就会被人发现。所以说,触犯俗例的罪行一旦开始,一定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