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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ℍ㍞cℳ 破香尘(2 / 2)

“……?!”

她有瞬间的恍然,心上像是被撕开了个口子,担忧的噩梦成了真,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如同泼在地上的水拾掇不起来。

果然他做这一切都是有个缘故!

看着婉婉惊愕到了怔忡的地步,李延琮只当她一直都没有察觉,幽怨地叹了口气,

“徐令婉,这怨不得我。”

“怎么,难道……这么久了,你就一点没看出我的心思?”

他起身步履闲散地踱了过来,吓得她连连后退,一直撞上墙角的月桌,桌上搭着的雀蓝软布边缘缀着各色假宝石,扎得手生疼也不觉得。

不远不近的距离,李延琮握着扇子骨,挑起她的尖尖下颏,一唱叁叹:“就是把钱扔水里,多少能听个响罢,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好歹能落着个笑罢。我成日想方设法讨你的好,吃饱了撑的,难不成就为了看你给脸子瞧?”

起初还是懒散的语气,很快越说越气,手上的筋骨都挣了出来,

“这种清水下杂面的事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要是真的,徐令婉,你榆木脑袋里头盛的都是什么,高碎末子?好歹也是在小甜水巷挂过牌子的,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

一语未了,早已被婉婉啪的一声打掉了扇子。

“你若想寻欢作乐自去勾栏请便,犯不着拿我来消遣!”

其实这话原也不在李延琮的计划之内,一时口不择言,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小甜水巷,却正打在婉婉心坎上最痛的地方。她变了脸色,咬牙切齿,

“李延琮,我不知道你又撒什么癔症,趁早死了这条心!还说什么你的心思,别让我恶——”

“恶心”两个字没有说完,却已经烙在他心上。

他就是落魄,这些年也没有女人敢和他这么说话。

在京城时鲜衣怒马,倚斜桥,红袖招,春闺贵女见了六殿下,没有不脸红的;到苏州,那也是各路花魁名妓的梦中客,殷勤献媚,无所不至。从来都是女人哄着他——就连那位周娘娘,也是他找先帝直接求来的,在她这个人身上倒没费过什么心思。

偏婉婉骂了他还不解气,又高声叫人:“来人,给我把箱子抬走,顺着墙扔到外头去。还有那个花架子,还有他送来的乱七八糟劳什骨子,都给我扔了。”

“我看谁敢!”

李延琮脸都青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猛然推在桌上。不顾她挣扎,咬牙道,

“没良心的东西,待你的好都不记得,这些金银家伙不作数,一日叁次打发人来问你的安,听说你今儿多吃了两口酸的,就满淮安寻各式酸果子;明儿吃甜的,又叫人到处找糖的,但凡有人献东西上来,宁可我没有,也巴巴送来给你。如今说那么句话,就叫你恶心了——”

别说他做王爷的时候,就是现在——

反正是乱臣贼子,在这江南地界,他说的话就是王法,敢把他顶撞得心脏紧痛,就算真要了她的命,谁又能说个不字!

婉婉竭力他身子底下挣扎,挣扎得云鬓蓬松,绯红的脸色更显得一双黑溜溜的月眼清亮。

她这样柔媚的相貌,天生有种引人蹂躏的诱惑,然而他满心的沮丧与挫败,竟全然没有干她的欲望,只是握着她纤细的腕子,使力——不敢使力,迸得眼底泛红,牙根都酸楚了,到最后——直到已经拂袖而去,出了院门,才发觉掌心已被自己掐出了血。

婉婉对他一向没好脸子,只是她阴阳怪气的功力远不及他,李延琮对付她也游刃有余。

但这回不同了。本来是冲着表明心迹去的,结果隔阂更深了不说,反招了一肚子气。

李延琮一晚上打鸡骂狗,看谁都不顺眼,除了李十八依然跟个木头似的,所有人都过得战战兢兢。

只有李十二多方辗转打听来了几条线索,粘合成一个,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当晚趁着给李延琮有事派他,偷偷谏言:“……爷不知道,女人家心软,碰上性子硬的,也是吃软不吃硬的居多。爷不必说,自然是刚强脾气,若是铜盆碰上铁扫帚,可不是要鸡飞蛋打。爷想讨女人的好,招她心疼才是正经——说两句软话,放下身段哄哄。光练不说傻把式,只送东西,要是碰上个眼皮子不浅的,就送座金山也是白搭。”

他当然是被李延琮一声“滚”给骂走了。

转天夜半时下了雨,乌云遮天蔽日,下得屋檐淌水,滴溜溜淌出水帘子,都倾在廊下芭蕉上。府里来了封快报,送到上房,却找不见将军的人影。

上夜的小厮说,将军本来好好睡在床上,忽然起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隔着两条甬路的院门外,大晚上铜环叩响的打门声震得人心慌。

小丫头睡眼惺忪打开了门,却见李延琮披着玄青油衣披风,一股抄家的架势走进来,身上的雨气也带着凛然的寒冷。

院门离着正房门还有一段距离,房里的人却早听了动静。吴娇儿在外间守夜,忙秉着蜡烛进梢间,等婉婉套上床头的纱绿大袖衣,外头的人正好到她窗下。

颀长的影子映在窗上,他敲了敲窗子,又不说话,半夜看着实在瘆人。婉婉藏在床帐里探出个头,小声对吴娇儿道:“他这是装神弄鬼吓唬我来了?”

敲了一会,她忍不住了,咬着牙问:“怎、怎么了。”

李延琮的声音和往常不大一样,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你把窗子打开,我有事对你说。”

“……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罢。”

然而他又哒哒敲起了窗棂子。

婉婉倒吸一口气:“那隔着窗子说,也是一样。”

叩窗的声音无限蔓延了下去,像是雨声,却只有寒意而没有诗意。婉婉终于忍不了了,让吴娇儿把鸡毛掸子拿来放在窗下,自己把心一横,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她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浑身湿透的李延琮——

说是浑身湿透,也不对,毕竟他身上披着油衣。可是长发竟没梳,只用束发的绸带随意扎在一侧的肩膀,湿淋淋地垂着。他皮肤深些,却也是瘦直高挺的鼻梁骨,滟滟桃花眼飞挑,下颏又尖,碎发贴在脸颊,朦胧中竟也有股子妖娆邪气。

婉婉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窗下的掸子,谁知还没碰到,李延琮就已经从油衣里抽出一根马鞭来递给了她。

“你要干什么——”

仍是懒懒散散的语气:“昨儿说错了话,所以负荆请罪来了。”

“……?”

李延琮偏过头看向别处,可仅有的一丝眼光也透露出了他的落寞,“你抽我一顿出出气得了,反正你恨我,我也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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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应该还是裴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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