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王关押在审讯室,等待他的是一排拿出审讯重案嫌犯架势的的派大星。
霸气不再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缩在椅子的凹陷处,蔫了吧唧的。
久混赌场,知道自己还轮不上“高等待遇”,便猜是受最年轻的队友牵连,却没料派大星直接要他交代与另一个人的相识过程。
“她啊?”“赌王”看了一眼相片,相片是女人的工作证件照,笑露微齿目视前方,那些商务楼坐办公室女的,就这模样,皮笑肉不笑。
这张照片,稍不注意就连系不上现在那个人。
“谷雁卉嘛,她犯事了?”
对面坐的派大星表情有古怪,又是递来一张照片,“赌王”上前瞧看,又一眼,这次小山似的身躯在那椅子上晃荡很大一下。
“谁干的?”他眼珠凸出,两团火苗窜出来直射前方,“你们干的?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
那张恐怖分子伏法的血腥照片被收回去,庄严的声音响起:“他参与犯罪团伙针对本市纪念区蓄谋已久的恐怖活动犯罪,意图使用数以吨计的炸药摧毁大府纪念区,在持械反抗过程中,和五名同伙被当场击毙。”
“赌王”气焰熄灭,“他还那么小,怎么会唉!唉!那些王八蛋!我就知道跟他们混一起迟早出事!”
“她是同伙吗?”
女人的照片再次被推到面前。
他摇摇头,“别人都叫我‘赌王’,说我运气好,他们是不晓得,我以前是个拉货司机,就爱赌,运气差得呢,赔了两辆车一套房一个老婆吧。”
“今年大家运气都好——才活了多少人?劫后余生,我就想着可能老天爷要我翻盘了。”
“还真让我走了翻天运。”
他手指敲着桌子上的照片,回忆和女人的相识过程。
也不算相识,随机的赌局,随机的赌友,赢了后,晋升下一场,赢完整场又是下一局,一夜又一夜,大家默契地聚在一起,她从不失约。
最初这女的咋咋呼呼,生怕赌场的人对她动歪脑筋,但谁都看得出,刚堕落的小鸡,可能没了男人,又或者卷光了男人的钱,在这儿装一掷千金,实际没啥钱,再加上那妆化得跟鬼似的,有想跟她“交换”筹码的男人都被吓跑了。
但聚成固定组后,她就老实本分了,话也很少,现在记起,她给人印象深刻就两句话——
“你现在的运气,是你从前的衰运换来的。”
“运气迟早有用完的一天,输的那天,就是运气用完的那天,就是让你收手的意思。”
还挺文绉绉贤惠的样子,就是身材没几两肉,他喜欢丰满的女人。
“赌王”扫视面前一排派大星,心想,恐怕他不想收手也得收手一阵子了。
“对了。”他想起什么。
“这人还特别上进,晚上进赌场,白天好像在考公务员。”
浓妆艳抹的女人翘着二郎腿,被对面的女警要求几次注意态度,才不情不愿放平交迭的双腿。
“她啊。”女人睨着桌上的照片,似乎不太理解为啥派大星会盯上这人,但她表现得很乐意八卦——
“她慕老。”
“成天缠着队里老头问东问西,就那种,男人喜欢的昂脸星星眼。”女人仰着头模仿表情,不伦不类。
又被要求注意态度。
“要是有个男的送她点东西,给她点杯饮料什么的,她那个声音,能把你隔夜饭都腻出来。”
“你们不是晚上才聚一起吗?怎么个‘成天法’?”
女人噎住,“我这不是比喻吗,你问我组里老头不就知道了。”
“跟那小屁孩?不可能,她那种女人看不起小屁孩的。”
老年人是立过一等功的工程师,大出人意外,随之审讯温和起来。
“我赢的钱都捐了。”
“现在百废待兴,我又退休了,想用这把老骨头多赚点钱,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用这不过分吧?不你们报道那些地势偏僻的地方没有受到辐射污染,还活着很多人,就是外面污染严重,物资运输困难,里面的人缺衣少吃吗?”
“我倒想问问你们,那么好的年轻人为什么还选不上你们的公务员?”
“她每次赢钱都跟我一起捐款,也是灾难中做过贡献,挽救过人民财产的英雄,你们现在选人是论功绩还是查叁代?这都够不上格?”
问挽救过什么财产。
“卫星电视!”
“”
凌晨的审讯室,女人佝头垂泪,对面派大星的质问如连发炮弹。
单向透视玻璃外,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正在和一群警察交涉。
“器官捐献我知情。”男人听完警察讲述里面那女人一年来的“丰功伟绩”,表情却很平静,但并非事不关己。
“在747防空洞我们每个人都有留遗书,她的器官捐献申请还是交由我上报的,这只能说明她死后都想为社会做贡献,是值得尊敬的行为。”
“幸存的人回归正常生活,给自己买保险,受益人写父母,也并不奇怪。”
警察说她今年官司缠身,最近还考公务员失利。
“她和她前司在她辞职之前就有过劳务纠纷,现在告她敲诈勒索是没有根据的,明天我会让院里的人出具证明材料给你们,研究院不干涉你们办案,但兼听则明,你们可以参考参考。”
“公务员失利怎么回事?现在报考公务员要求那么高吗?研究员助理都不达标?是申论不过还是面试不过?”
“面试,现在都要求是在那一年做出过贡献的人,她面试时据说直接不回答面试官,态度很不合作,这会儿,我们都审她一夜了,什么都没问出来,以我多年当警察经验,卧底都没她守口如瓶,我们这不正想向知情人了解情况吗,刘研究员你来得正是时候。”
“她因为职业缘故,受过保密培训,并不能因此说明她有反社会倾向。”
见男人至始至终都是护犊子的态度维护审讯室里的嫌犯,跟他交谈的警察便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他是赫赫有名的功勋研究员,有他担保,接下来基本是走流程了。
因为电话举报的恐怖犯罪活动现场,审讯室里面的人当时确实与多名恐怖分子在一起,可谓人赃并获,百口莫辩,她的同伙当场被击毙,她趴下够及时,跟狙击手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才捡了条命。
但人带回来,问她什么都只说自己偶然路过,被误卷枪阵,越问越哭,后怕得不行,一查此人档案,才知早就列在“重点寻找的失踪人口”名单上,这才招来研究院的人。
“她是不是反社会人格,还得等进一步鉴定,部分受过高等教育或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格异变者,擅于伪装,行为非常具有迷惑性。”阅历丰富的一位国安警察不愿松口,“心理鉴定师马上就到了,我们只需再熬她一个白天,她准会透露点实话”
“你们熬鹰吗?”男人冷冷道,“她,是对我们研究院非常重要的人,也是我们找了一年的人,同时,她也曾是一名非常优秀的人才,对我们的研究工作付出了很多。”
也就是48小时流程都不想走了,直接要提人出去。
他们答应了。
本市研究院是地外文明相关研究世界一流的机构,他们要的危险区的各种材料,上刀山下火海,全社会聚集众力都要给他们递进去,夸张点说,他们要月亮,只要那月亮是长本市上空的,他们领导也得上天给摘下来。
何况是个人。
审讯室门打开。
“吕虹,有人保释你,你可以走了。”
男人大步流星走进去。
椅背咣当后摔,女人乳燕投林般扑进男人怀里,泪流不止。
她被男人按在洗手槽里,四周白瓷砖森冷,外面走廊寂静无声,挣扎求救都没人听得见用的。
谁也没想到研究院来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会把自己的女朋友拽进男厕所按洗手槽里虐待。
水龙头从额发淋下去,把那张脸上本就艳俗的妆冲得五彩缤纷。
“看看你现在样子!”拉起她的头,让她看看镜子中的人。
镜中人没再有审讯室的哭哭啼啼,只有一脸麻木,疲倦地垂着眼。
先是眼见一个十六岁小孩被爆头,然后又被扣押审讯了半夜,光掉眼泪就花光她好几年的泪储量,人已经来不起了。
也就不伪装了。
反正她是什么人,背后拽着她头发的男人门儿清,他就是她的镜子,翻版。
痛心疾首的男人放开她,任她慢慢垂下脸,在积满水的槽子里浸泡。
“棍棍,你要带我去哪里?”女人怯生生问,闪动的眼珠满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