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宁蕴去书斋时朵朵还在酣睡。世家女的好,好眠消昼长。
童英一中午没歇着,见宁蕴来了,分给她一杯浓酽的乌龙。宁蕴喝了两口,找出脂粉来,准备好生补妆。童英见状,费解道:“就听个课。”
宁蕴转眼看看素面朝天、连簪子都和筷子没啥差异的童英,苦笑:“礼数也是要尽的。”
童英揉了揉眼睛,道:“方才有个人来说请你未时到画室去。小世子丢了一幅画。”
宁蕴皱眉:“未时这不正是李先生开讲的时候?再说了,小世子不过丢了画儿,也找我来?”宁蕴心知这又是一场云雨的邀约。
童英皱眉:“那可不知道了,那人凶得很,说小世子那个画儿极为重要,丢了也没心思上学云云。”
宁蕴放下了正在涂抹的胭脂,道:“知道了。”
童英哼道:“靖远公府上的人真是龙生九子……”趁着书斋里没什么人,童英便道:“来的人正是他们府上的一个小公子,每句话都是带骨带刺。我看陈三公子、陈二小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又温良柔淑;陈小世子嘛有天纵之才,虽然顽劣无匹,也是惹人怜爱;去了的陈大公子,闺中待字的陈大小姐我是听说也是天人之姿。偏偏他们府上的螟蛉子却是奇哉怪也。”
宁蕴奇道:“螟蛉子?林公子么?”
童英瞥了宁蕴一眼:“哦,他姓林?长得倒是不俗,无奈说话恁地难听。”
宁蕴笑了:“怎么,为难我们童老师了?”
原来方才宁蕴、百里霜菊去了百里云那边吃午饭,童英自个儿在书斋里修书。正沉迷在书堆里,林思泸不期然地来敲门。童英工作中甚是不喜欢被打扰,便没好气地去开了门。林思泸恭敬地行了礼,问宁蕴在否;童英不太认得这个脸,以为是哪个学生的亲友,只道可代为通传,见这林思泸半日不说话,便要关门去;林思泸却一手扳住了门板,将原委说了出来。
童英晓得是靖远公府上的人,又是陈苍野的同辈,便当他是学生看待,也就客客气气、不落痕迹地数落了两句。林思泸也不是省油的灯,同样话语间夹枪带棒地呛了回去。
童英听他讽她书斋里白日宣眠、亵渎斯文,气得要喘不过气来,便敞开了书斋大门指着她案几上的书卷道这哪里像是睡觉的地方。林思泸估计是听出她是在给铃兰馆修书,颇有一些意外,轻蔑之意有所收敛,但是仍是放不下高姿态来。
童英只道愿意代为通传,转身就把门关了。
宁蕴听到这一遭,不由得笑了:“难得见童姑娘如此动气。”童英素来书呆子一样,难得见她对男子动气,宁蕴也觉着有意思。
童英道:“不说这个了,你可是要去画室?”
宁蕴看了看自鸣钟,道:“这会儿都午时过半了。”便辞了童英,往画室走去。这时暑热正盛,宁蕴拿着扇子遮着日阳,绕着小池子往画室去了。画室正在荷塘边上,出来便是柳岸,甚是幽美。
天晓得陈苍野已在画室里安坐着,正看着琳琅满墙的画轴出神。这原是他的一步重要的棋,这节骨眼不得不走。正看着画儿,蓦地看到窗外的烈日下,柳岸边,徐徐走过来一个修长的身姿;那雪一样的颈子在日阳下熠熠生辉。
陈苍野想起胡大人家的顽劣小子。那日宁蕴来教室给李钦送笔,那姓胡的发痴去追着她看;她在馆里已十分不修边幅,连妆都不化,但是某些情境下还是难掩她的风流标致。那日她捧着书卷,满脸喜气,小脸蛋儿红扑扑,发鬓微微地湿着,细碎的毛发贴在她秀长的脖颈上。宁蕴一进门,那姓胡的就看住了她,从教室里盯到教室外,还和班上的人说她愈发好看云云——她有多美他自然知道,拢在手里之后还是会有人盯着这块美玉也是必然。垂涎的人早已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