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留摇头说:“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世事如些简单,就没有悲剧了。现在你把我抓起来,送到南京刑厅,南京刑厅向我追讨所谓赃物,我交不出东西,他们对我大刑伺候。到时我只有屈攀你了,我会诬陷你也是我的同伙,漕银被你转移了。这样我活不成,而你也会死得更惨。”
胡谊闻言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干冒大险去换取一丁点儿的不靠谱奖赏。他是个人情练达的人精,岂有不懂趋利避害的道理?面对可能出现的潜在危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绝对不能让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他一本正经拍拍王婆留的肩头,老老实实说:“兄弟,你说的是实话呀,你放心走吧!我不为难你了。哥守着这个岗哨,也能吃饱了,俺不能吃饱了撑,无事找事干,到头来便宜没占到,却惹一身燥。”
这场官匪搏弈,王婆留赢了。王婆留抓住人性趋吉避凶的弱点,向胡谊提出一个假设的困境,使对方陷入与他一样无法全身而退的困境,并说明这个困境可能成立,那样,他就可以迫使拥有拿走他一切的优势对手跟他合作,作出理性的决策。当然这种计策只能对胡谊起作用,他就认这一套。换个一根弦的老实人,未免会怕这种恐吓。这就是胡谊跟一般人的区别,胆大心细。他认为可以拿的绝不手软,他认为不能不拿的,绝对不拿。他把守的岗哨,换个不懂变通的木瓜头愣子兵驻守,不仅赚不了钱,只怕岁岁年年向上面打报告要饷粮也未必能撑下去。而胡谊却把这个岗哨经营得有声有色,只能说这种事跟他的性格有关。
王婆留看见胡谊居然被他三言两语打动了,而且放了他。逐向胡谊道谢一声:“哥们!你是个明白人,谢谢哦!后会有期。”大模大样走出这个貌似戒备森严的岗哨,继续上路。
王婆留气喘吁吁走出数里,来阳澄湖南的陆逊镇。时正当晌午,王婆留身上除了揣着数千两银票之外,兜囊中尚有十几两碎银傍身。他在镇上卖了一套道袍,脱下那套农夫装束,换上新装,打扮成一个富家公子模样。装扮停当,便向镇上的君山酒楼走去。
君山酒楼的食客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不停地转换着。王婆留在二楼雅座拣了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轻斟慢饮,慢慢地吃着。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来这里为吃饭而吃饭,而是到此打发时间而已。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王婆留打算在此吃完饭后,顺便在此间酒楼客栈落脚,租个客房休息几天,待风头稍过后再去柘林。
王婆留正在大快朵颐,忽然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接着走上一个面容倨傲的少年公子。王婆留一见那个少年,顿时慌了手脚,急忙把头垂下,若此时楼板有个裂缝,他只怕要钻下去了。原来那个到楼上吃饭的少年,却是唐三。真是冤家路窄,才脱虎口,又入狼窝。
王婆留把手抚腮,半遮着脸庞,偷偷向唐三落脚处望去。又见唐三身后几个仆从抬着一个檀木箱子上来。仆从卸下箱子时,楼板时产生少许震动,看得箱子有些分量,少说有几百斤,难怪这些人走上楼梯时脚步显得如些沉重。王婆留心里有些惊诧,这小子干巴巴的扛着这箱子来吃饭,眼中又带些须警惕和急躁,这箱子装什么东西呢?难道说是银子?王婆留怀疑这檀木箱子里边装着银子,又不禁想到官兵的漕银劫案,不觉手心出汗。如果檀木箱子装的是银子,难道说太湖漕银劫案与这些人有关?
唐三忙着点菜吃饭,也没注意王婆留隐藏在这酒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