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陵起身给卫戟理了理领子,点头:“挺好,我遣人跟你大哥说了,明日他送你过去,跟你几个头儿打个招呼,上下我都打点好了,你不用担心。”
卫戟心里一点也不担心,进宫前他还曾在近卫营中呆过,军中的那些事他大概也知道,虽然被褚绍陵锦衣玉食的养了一年多但卫戟的本性未变,吃苦当饭,去军中又是他原本的志向,他一点都不在意,当然,他不在意有人在意。
卫戟身上没军功,褚绍陵也只能给他谋一个营长的位子,头上多少层上司不说,且军中向来比别处辛苦,褚绍陵越想越不放心,顿了顿道:“若是苦了累了就跟我说,大不了不去了就是,我再给你寻别的去处,别什么都忍着。”
卫戟笑笑:“殿下放心,臣不怕辛劳。”
“不怕也不能真累着。”褚绍陵给卫戟整了整肩甲,沉声道,“若是寻常辛苦些也就罢了,反正每日也只去上午两个时辰,只还有一点我不放心……你在军中不用顾虑太多,若是看上司不顺眼也不用曲意奉承,不理会就是,若是有人斗胆敢欺负你……记下他的名字回来告诉我,我自有说法。”
卫戟看褚绍陵的神色忍不住想到自己刚去近卫营时家里老太太和太太的嘱咐,撑不住笑了,道:“殿下多虑了,军中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再说臣好歹也是个营长,哪里就会受欺负呢?殿下放心就是。”
褚绍陵冷笑:“我自然放心……你师父是大将军,你大哥是奋勇将军,你男人是秦王,这么多人给你顶门立户,在军中你想横着走路都行,若这样还挨欺负我也无法了,寻出错处来将那些不长眼的人一串拉出来都宰了就是,只是到时候你也别想再出府了,老老实实的在府中养着吧。”
卫戟知道褚绍陵是不放心他,心里一暖,垂首道:“殿下放心,臣知道殿下的意思,臣去了军中万事会张弛有度,只一心谋得功名,至于殿下担忧的事……不为别的,单是怕污了殿下的英名臣也不敢让人欺侮了去,秦王殿下身边出来的一等侍卫,总不好跟无名小卒一样的。”
卫戟几句话说进了褚绍陵心里,褚绍陵顿时觉得熨帖不少,轻笑:“你懂得我的意思就好,罢了,今日褚绍阳滚出皇城去封地了,算是个好日子,我让厨子好好准备了一桌,你将这衣裳换了咱们去白首楼用午膳。”
卫戟点头:“好。”
褚绍阳这次走的不甚光彩,皇帝没有大宴群臣也没有晓谕六宫,只说是褚绍阳病中不好受喧闹,为了褚绍阳的身子只得安安静静的将人送走,是以褚绍阳出宫出城时都冷冷清清的,萧条的很。
皇子中褚绍陵称病,褚绍陌说有差事脱不开身,褚绍隋还太小,淑妃不放心他出来,只有褚绍阮没由头,只得出城相送。
这次的事褚绍阮其实并不太清楚,但他也隐隐的听说了年前承乾宫里皇帝大怒的事,之后褚绍阳就不明不白的病了,如今还被送去了封地,褚绍阮心中暗暗的觉得有隐情,但苦于如今甄府中人不得力,他的人手也被褚绍陵暗中削去了不少,打听什么都费劲,到现在对于这次褚绍阳的事他都是一知半解的。
因为皇帝有命在先,说褚绍阳身子不适不得见光,所以褚绍阳一直躺在马上中,褚绍阮一直没看见褚绍阳的样子,心中越发狐疑,莫不是褚绍阳已经死了?是不是又跟褚绍陵有关?!
不至于啊,又不是皇帝死了怕朝野动荡所以秘不发丧,一个皇子而已,褚绍阮心中似有猫爪在挠似得,十分想凑近些掀开厚厚的车帘看一眼,这里面到底是谁?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事实证明褚绍阮想象力太丰富了,没等他按捺不住去掀帘子褚绍阳在里面说话了,气息丝毫不像是命垂一线的人,声音平稳有力,慢慢道:“是二哥来送我了吧?”
褚绍阮心里一惊,连忙道:“是,二哥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
“唉……”褚绍阳叹息一声,似有无数无奈心酸在里面,半晌道,“如今我才了悟,二哥对我才是最真心的。”
褚绍阮心里打了个突,看来传闻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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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绍阳并没有病……那,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绍阮心中再疑惑也不敢当着这么多随行的人问,再说他与褚绍阳虽然不若和褚绍陵那样敌对但也没有和睦过,谁知道褚绍阳是不是在设计害他呢?
褚绍阮没有接褚绍阳的话,只道:“早就听闻四弟病了,只是父皇怕扰了四弟养病不许我们去看,如今听四弟的声音好像是好了些,四弟……万事要以养病为先啊。”
褚绍阳在马车中叹了口气,半晌道:“兄弟一场,这时候也就二哥还想着我……我没别的好给二哥的,这是太后去年赏我的一个手炉,甚是精巧,如今我再转赠给二哥吧,以后山高水长不知何时再见,二哥保重。”
侍奉在马车外的侍从将马车打开一条缝,双手接过那手炉来,转身走近将手炉递给褚绍阮,褚绍阮被褚绍阳这一口一个的“二哥”叫的心中发虚,也不敢接着,褚绍阮使了个眼色,身边的随从连忙接了过来,褚绍阮沉声道:“四弟的情谊我收下了,万望四弟今后好好珍重,且不可过于悲戚了,待到你病好了自然就可回城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褚绍阳的车驾就走了,几百人的宫人侍从还有三千禁军随行,浩浩荡荡的往西南方去了。
被守的严严实实的马车里褚绍阳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以为将他送出皇城他就会认命么?永远不可能。
褚绍阳原本也很厌恶褚绍阮的,那对庶出母子实在太碍眼,丽妃分去了皇帝的恩宠,褚绍阮分去了皇帝的疼爱,但这几年褚绍阳却越发感受到这对母子对自己的重要了,别的不说,至少他们分去了不少褚绍陵的精力。
如今自己等于是被流放了,只要皇帝说自己还病着那自己就得一直病着,但若是皇帝不在了呢?
褚绍阳看的清楚,如今自己走了,朝中争褚之事会越发明朗,褚绍陌母家低微,为人愚钝,褚绍隋太小资质不明,没有多少人会拥立这两个人,有望成功的就是褚绍陵和褚绍阮了。
褚绍陵身份尊贵又有太后支持,褚绍阮母妃得宠且更得圣意,这两人在前两年真是不相上下的,只是从前年冬天开始这情形就变了,褚绍陵像是变了个人似得,褚绍阮和甄家那边的情形急转直下,被褚绍陵压得死死的。
褚绍阳冷笑,他以前是想借褚绍阮杀褚绍陵,然后自己接手褚绍陵的势力再杀褚绍阮,只是没想到褚绍阮这般没用,竟被褚绍陵逼的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褚绍阳受困,唯一脱困的法子就是褚绍陵和褚绍阮两败俱伤,等两人都死了,自己就算是犯过错那也是元后嫡子,别的皇子只剩下了褚绍陌和褚绍隋,皇帝到时候还有的选么?只能立自己为储了。
褚绍阳想的很好,既然如今褚绍阮势弱,那自己就要帮他一把,若褚绍阮够聪明看见了自己香炉中的东西,想来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褚绍阳脸色阴沉的看着车顶,他现在只需要等待,鹬蚌相争后他会回皇城来坐收渔翁之利的。
麟趾宫中丽妃拿着手中的信件一目三行,心中疑惑不定:“这……这可是真的?”
褚绍阮心中也犹豫的很,半晌道:“褚绍阳走前放在手炉里给我的……听他的语气中似有未尽之意,唉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我也是半信半疑,那日承乾宫里的事母妃还知道些别的吗?”
丽妃摇摇头,轻咬嘴唇,慢慢道:“当日我也曾疑惑过,也想探探你父皇的口风,但你父皇……”提起皇帝来丽妃心里有诸多抱怨,忍不住愤懑道,“你还不知道么?!如今你父皇眼里只有你那好表妹了!整天只信她的,将我当做杀她害她的大恶之人,哪里会理会我?”
褚绍阮心里叹气,耐着性子道:“母妃也太容易被激将了,甄嫔每每都是为了引你发怒她再做贤惠人,好让父皇和皇祖母厌恶母妃,偏偏母妃总要上套,罢了罢了,今天不说这个,只说褚绍阳说的这话,可能信他?”
丽妃又将那信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半晌冷笑道:“管他是真是假,我们只当是真的就是!反正这人跟我们又没干系,是死是活也碍不着我们的事,若是真的正好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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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在褚绍陵的心窝子上,若是假的……不过是让这皇城中又添了一缕冤魂罢了。”
褚绍阮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褚绍阳这回走的蹊跷,没准真是褚绍陵下的手,那毒蛇阴险,对自己亲兄弟想来也是能狠下心的,且……且试试吧。”
褚绍阮起身走到熏笼前将手里的信扔了进去,纸张沾上炭火瞬间燃起来,密密麻麻的小字化为灰烬,只见信纸一角上隐隐写着“卫戟”两字,火苗舔上来,一瞬间就燃尽了……
59
翌日褚绍陵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慈安殿中馥仪也在,馥仪如今比起刚出嫁那会儿更添丰韵,个子也高了不少,见褚绍陵来了连忙起身行礼,褚绍陵一笑将人扶起来了,道:“四妹妹可有日子没进宫了。”
“年下事多,府里也有不少要应酬的地方,好不容易得空了又怕皇祖母也正忙着。”馥仪拢了下鬓角的头发,笑笑,“说起来今年封地上的王爷王妃们来的真多,皇祖母可着实热闹了一年下。”
太后倚在榻上拉着馥仪的手轻笑:“今年年景好,来的人也多,哀家可是见了不少人……你们府上年下可还热闹?我怎么恍惚听说,说驸马年下也只在府里待了不到五日?说是初六就回军中了,可是真的?”
馥仪笑了下:“皇祖母都知道了?驸马……实在是脱不开身,他年轻,担子又重,父皇和大哥连连抬举他,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他也不敢懈怠。”
太后原本以为馥仪要有诸多抱怨的,见她句句维护着卫战太后才放下心,拍了拍馥仪的手笑笑:“驸马知道上进是好的,你能体谅就好,只是如今……罢了,回来哀家再跟你说。”
馥仪脸上红了些,转头喝茶,太后笑笑:“你这陪了哀家半日了,去见见宁嫔吧,中午你们一起来哀家这用膳,哀家让人准备你爱吃的东西。”
馥仪起身谢赏,扶着宫人去了。
“宫外的日子看来不错,四妹妹比起以前富态多了。”褚绍陵给太后倒了一杯茶,轻笑,“卫战虽说整日在军中,但这么看他对馥仪也不错。”
太后闻言撑不住笑出来,道:“你妹妹哪里是吃胖了,她有两个月的身子了。”
褚绍陵一愣,失笑:“这么快?怎么之前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