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丫鬟婆子,小厮壮仆,之前仗着彭氏软弱可欺,日常衣食都要盘剥一番,背地里也没少做贱人。如今大祸临头,他们的卖身契却在彭氏手里捏着,若彭氏不放,那大家要么跟着杀头,要么被流放。
往日的恶奴如今个个成了可怜人一般。祁垣去跟彭氏回话,才进院子,便见里面跪了二十几个人。婆子丫鬟穿绸裹缎,比彭氏的都鲜亮。壮仆更不必说,有在门房从来不肯给他们通报的,有在祁老太太那边,曾经提棍携棒要打自己的。
祁垣心中冷笑,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径直掀开帘子,脆生生朝里喊:“娘。”
屋子里却也满满当当地站了许多人。
祁垣被唬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高兴地叫了起来:“虎伏!”
虎伏晒黑了不少,听他声音也早跑了过来,深深一福,“少爷!虎伏回来了!”
彭氏正跟周嬷嬷说话,见他回来,高兴地站起来,招了招手。周嬷嬷又跟一屋子的陌生丫鬟小厮朝祁垣行礼。
“这些都是你舅舅的人。”彭氏指着一圈陌生的下人,笑道,“你挑几个吧,都是会功夫的。”
这里面五个丫鬟,四个小厮,个个都跟祁垣差不多高,黑黢黢的,身形挺拔,站姿跟旁人也不一样。
祁垣心中惊奇,见虎伏在一旁探头探脑,知道他们是一道回来的,又笑了笑:“让虎伏选吧。”
虎伏忙不迭地拉了一个最黑的小丫头过来,那丫头又喊了两个小厮,三人高高兴兴站在了一块。
彭氏看了看,又选了个长得俊些的给祁垣,这才让这一屋子的人下去,只留了祁垣说悄悄话。
“周嬷嬷她们昨晚便回了,捎了你舅舅的信,我不敢留着,昨晚看过便烧了。”彭氏低声道,“你舅舅说,老爷的事情,他已经在想办法解救了。”
祁垣这才想起彭氏娘家也是当官的。
“怎么救?”祁垣问,“舅舅知道我父亲怎么样了吗?”
彭氏摇了摇头。
“他跟你外祖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但你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衣裳都没看到一角,哪想如今突然冒出个亲兵来。”彭氏叹了口气,“你舅舅怕其中有诈,所以便求了他的座师,看看找些门路,代为说情。”
她说到这,想起祁垣什么都不记得了,又低声补了一句:“你外祖和你舅舅,都是杨首辅的门生。”
杨首辅便是上一任的内阁首辅,几年前因病致仕。以前因朝中有个杨太傅,又有杨首辅,所以常人经常以“大小杨”称之。
只不过这位小杨致仕之后,内阁中其他几位大臣大约怕他再被启用,所以把他座下门生或贬官或外放,几乎大半都撵出了京城。
彭氏的父亲本是侍讲学士,结果被以同僚犯事为由,降职到桂阳做州同知。彭氏的哥哥,当年做了几年翰林编修,理应再进一步,却被外放为延平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