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知过了多久,崔容才反应过来,有些局促地唤道。那声音就在杨进耳边,听来仿若呢喃私语一般。
杨进浑身一震,放开了崔容,坐直身体,端起崔容的茶杯灌了一大口。
指尖那温润的触感还在,仿佛提醒着杨进方才差点发生什么。他平生头一次失却了那种从容沉稳的风度,觉得此时面对崔容,简直如坐针毡。
终于杨进忍无可忍,突然站起来,偏着目光对崔容道:“宫中有事,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
那步伐,那速度,只能让人想到四个字:落荒而逃……
崔容呆立片刻,忽然单手掩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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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青走在街上,他身后跟着那名老仆,老仆手中提着一对羊脂玉瓶——那本来是祝贺崔容乔迁之喜的礼物。
老仆不明白为何少爷刚进了院门,又突然改了主意打道回府,礼物也不送了。
但崔世青脸色有些古怪,老仆不敢问,只跟在步履匆匆的崔世青身后往崔府走。
崔世青此时思绪纷乱。
方才在崔容新居无意间撞破的一幕,令他既尴尬又担心,同时还有一种拨云见日般的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他早就觉察到五皇子杨进对崔容不同寻常的注意,只是原先没有多想,只当崔容机缘如此,多结交结交皇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如今看来,两人竟然有分桃断袖之谊。
想到此处,崔世青不禁有些替崔容担心。自古天家最无情,何况还是两个男人之间。
他暗自决定,这天大的隐秘应该小心埋藏在心底,而且还得找时机婉转地提醒崔容一番——他和五殿下也太大胆了,亲热起来连门都不关……
崔容并不知道自己与杨进的关系已经铸成这般误会,高高兴兴地准备了一场“家宴”,邀请自己的友人们前来新居相聚。
李玉堂来的时候自带了鱼肉蔬菜等,说是要亲自下厨,烹制一桌佳肴,作为送个崔容的礼物。
“幼时家贫,弟妹三餐都得我照顾,倒是不小心练好了厨艺。”李玉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虽说古训有云君子远庖厨,但在座几人都不是那般循规蹈矩的人物,尤其是张仪,性好美食,第一个跳出来赞成。
李玉堂也干脆,直接解了长衫,一撸袖子就进了厨房。不到一个时辰,他端出了七八道菜,色香味俱全,甚至比长安城有名的馆子还要强些。
“真是人间珍馐……”张仪吃着,口齿不清地称赞,“日后谁若嫁了李兄,那真是有口福了。”
李玉堂那能经得起这般调戏,当下脸就红了,又引得众人一阵好笑。
这时他们都不知道,在承乾帝授官之前,一场风波已经在暗中悄悄酝酿着。
第三十三章、三司会审
在大部分进士已经定下官职,走马上任之际,长安城里忽然爆出了一条惊人的消息——本期进士中有人舞弊!
进士本来就受万众瞩目,舞弊更是被落榜的举子们视为道德败坏、罪孽深重。如此一来,这事简直如捅了马蜂窝一样弄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前些日子一名叫李林的落榜举子,在贡院门前披头散发地嚎哭控诉,说有个参加春试的同乡,提前知道了策论题目,还考中了进士。
李林声泪俱下,大呼春试泄题——这不仅是对其他举子的不公,更是对皇上威仪的藐视。
开始贡院并不重视,因为每一次春试,落榜的举子因为受不得打击,常常做出种种出格的举动,贡院的官吏们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抱着十分宽容的态度,一般只将闹事的举子劝走便了事。
但这次,贡院官吏前去劝说时,那个叫李林的落榜举子竟然当真拿出了舞弊的证据——那名涉事进士先前写的,关于粮荒的文章。
知贡举官们连忙检阅,最后的结论是二者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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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事的这名进士是二甲二十四名的好成绩,已经被吏部举荐入了翰林院。闹出这等风波,那进士声誉一落千丈,在翰林院几乎人人侧目,无法立足。
那进士据说是不甘妄背污名,反向大理寺状告李林诬陷当朝进士。
如果仅是如此,尚可视为私人纷争。
然而接下来几天内,贡院又陆陆续续接到七八起检举,说是此次春试的某个进士也有相同的问题。
莫非真的泄了题?
贡院的官员们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上报了朝廷。
朝廷对春试向来重视非常,承乾帝亲自下旨暂缓向包括头甲及二甲十名在内的进士们授官,并且令所有涉事进士暂停职务在家中候命。
同时,承乾帝还命人张贴皇榜,说凡对此案知情上报者,朝廷均以重金奖励。
皇榜一出,忠义侯兼户部尚书崔怀德府上的一名小厮告发新科进士、二甲十名的崔容,也是此次作弊的参与者之一。
这名小厮甚至也拿出了一卷以粮荒为题的文章,说是春试前就见四少爷在府里写的。
因为涉及到二甲前十名的进士,知贡举官们慎之又慎,还翻出崔容春试的答卷反复对比,最后确认二者笔迹确实一致。
旧案未破,又添新案,加之牵扯过广,承乾帝下旨令大理寺、黑衣骑以及御史台共同彻查春试舞弊案。
得到贡院的通知,宝儿急得红了眼睛,直骂那名小厮黑了心肠,狼心狗肺,胡乱攀咬。
崔容倒尚能淡然处之,对前来安慰的张仪等人道:“听闻黑衣骑铁面无私,倘若真的对簿公堂,我定能找到可反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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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试舞弊案由大理寺卿王远光亲自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