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啊,老话儿怎麽说来著,哦,对了,‘人的命,天注定!’,天命啊,有的人生来就没有作帝王的命。这种人哪,就算一时违了天命勉强得了天下又能怎麽样呢?哼,天道昭昭,天道昭昭啊!”
“你以为你就得了天道了吗?我不信,你杀了那麽多人,作下这样的大孽,你反而是正道纲常了?”老天啊,你就平地起个惊雷,劈死这根竹子吧!
“呵呵,没错,天道在不在我这里谁说了也不算。不过,阿青啊,王爷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无论是谁握有天道,我必倾全力将它夺入囊中!老天不帮我又有什麽要紧,权力原本就是要靠自己去争、去夺、去拼杀得来的!”
“你!……”面对竹竿儿这种一不怕天谴,二不怕民怨的权力怪物我实无话可说。
“不信?不信不要紧,来来,随我到雾灵谷山中走一遭,验验我军的战果,到时候不怕你不信!”说著竹竿儿将手中的玉竹一挥,他的亲兵立即拥著我们朝山口而去。
却靠近山口我心中就越发毛,愈来愈浓的血腥气味朝鼻中涌来,是的,空气中几乎处处都湮弥著新鲜的血液分子,我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正步步逼近一座大型的屠宰场。
“嗖!~~啪哢”一声尖锐的响笛划彻长空,与之相呼应的是竹竿儿那笑意更深的面庞。难道,这是叛军的信号麽?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这信号代表什麽,只见崖顶豪雨般的箭支已经倾泻而下了。
“啊!”我闭目侧身不忍想看,等这场箭雨下完又不知有多少将士魂归故里了啊!
“阿青,你说说看,这人要先让巨石砸上一轮,再给我那些个虎狼将士猛射一通,哈哈,你说,那得成什麽模样?”竹竿儿拉下我遮住眼的手,一边逼我直视眼前的残忍景观,一边在耳边低低的询问著。
“那,那是……”不行,我说不下去了,那种景象想一想胸中都泛堵。
“说不出?那王爷我来告诉你,这人呀,要是经了这麽两轮折腾,那他可就不再是人了,知道是什麽吗?哼,碎肉,不过是一摊插满箭羽碎肉而已!眼下这谷内的碎肉可多了去了,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想象得出,哈,全都像烂泥一般!什麽皇帝将军,校尉小兵,他们现在呀,全都一个样——烂肉一堆!”
“呕!!!”听了竹竿儿的话,我再也抑制不住胸中传来的阵阵恶心,俯身朝马下结结实实吐了起来。
“怎麽,这就撑不住了,这可不行啊,正题可还没到哪!来呀,去了铜坚,让王爷我好好看看大顺的王师是如何英武雄壮,无坚不摧的!!阿青啊,记住吧,这就是我大顺新的历史!”所谓铜坚,实际上就是一座铜铸的超大型的盾牌,怕是得有七八人高,至於重量嘛,少说也得有几吨重吧。这东西正面打磨得光滑如镜,让人想要攀爬也无处著手,背面平行横支著五只粗粗铜柱,让守方士兵牢牢擎住,能进能退,收放自如。就是这个玩艺儿,横在山谷入口,把八万王师仅剩不多的生路也堵死了。
“吱~~哢哢哢……”铜坚应声缓缓退出了山口,在它经过面前时我真切地看到了,那原本应光滑如镜的黄铜表面此刻竟是黑红色的!我弄不清楚究竟需要多少人的血液才能使铜坚呈现出此种色泽,那黑红色的表面上还满布著无数刀劈斧砍的痕迹。走近细细看去,这是剑迹,那是釜痕,铜坚上留下的斑斑次次,全都是那些被困之人为了能存活下来所作的最後努力啊!伸手去摸一摸,天啊,这些黑血居然还是热的!眼望著我食指上沾染的点点红黑,一时间,我震得脑中干干净净,什麽都不能去想,也什麽都想不起来。当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好像一切都未曾变化,我仍保持著刚才举手身前的姿势,可我知道,眼中的无尽热泪早已滴滴混入那片红黑之中了。
“都给我听好了,王爷有令:不必去管那些未死的兵士,要逃要降随他们去吧!首要的是找到僭王,没见过长相不要紧,僭王身著金盔,好识得很。王爷说了,最先找到僭王尸体的,立即封侯,锦衣美女,良田玉帛,一生取之不尽!兄弟们,还愣著什麽啊!快去找啊!”随著传令官的一声命令,无数叛军如猎狗般钻入谷中。唉,全军覆没,全军覆没啊!裴将军,这战果还真是如你所料啊!嗯?裴将军?对啊,将军现在也在谷中,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说不定还有性命。我不能再在这里傻站著了,即便只是尸体我也要找到裴将军!想到这里,我在马上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重新抖擞起精神,加紧马腹,一口气冲进了谷内。
进入谷内那一刻,我在心里提醒著自己:阿青,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这全部都是竹竿儿犯下的罪,要用眼睛记住,然後一丝不差的牢牢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