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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叫师傅老头子了,在那件事情之后,再也不叫他老头子,因为他真的已经老了,老的都快认不出我了。

时光像是回到了八年前,只有我和师傅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变着法子逗我玩,而我永远是那么一个表情,不哭不笑,像一尊石像。

现在师傅残了,无论我做什么,他永远都闭着眼,不闻不看。

我知道师傅在等,他在等待时间的流逝,等到属于他的时间流光了,他就会离开我。

师傅。

掌中的手像极了山下路口那颗老松树,粗糙的让人心酸。

他是不想活了。

因为他觉得累了我一次,不能再累我一辈子。

师傅,慢慢摩挲他的手,在掌心写下了那两个字。师傅。

舞若幽陪我一个月。

我没理他,他说要留下,我就让他留下。

一个月里,大部分的活他都揽下了。有时闲下来,他会告诉我些他和商煊玥小时候的事情。不过那都与我无关。

一切都与我无关。

师傅睡着了。

自从他受伤之后,他就没怎么睁开过眼睛,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我知道。

当他的眉皱着的时候,就是他睡着的时候。

他总是在睡梦里深深地自责,喃喃说着对不起我的梦话。

我听不见,可是我看得见,我看得见他的自责,他的悔恨,自责他的无能,悔恨他没能保护我。

我不怪师傅。那是我自愿的。

一直没有告诉师傅,在我心里,除了那个人,师傅就是我最亲的人。

我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人,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所以我答应了那个无理的要求,当一群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有的只有遗憾。遗憾的事,我怕是不能再见心中的那个人了。

我不允许这么一个自己站在那个人的身旁,脏了他的身。

一个月后,舞若幽带着我离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师傅去世了。

我一把火烧了竹屋,连带着师傅的遗体,一起给烧了。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我把对师傅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抽空。

心里刀绞一样的痛,痛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那里。我却哭不出来,任凭大火一点一点蚕食掉和师傅生活了八年的竹屋,一滴泪也没有,像是所有的泪都被火灼干了。

舞若幽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回声,走吧。

我点头,又摇头。

我想走,真的想走,可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和师傅在一起的竹屋被我烧掉了,和他在一起的屋子都被商煊玥给烧掉了。我所有的家都被火烧掉了。我还能去哪里?

舞若幽带着我回到了浅缘山庄。

秦阳迎出门,看见舞若幽身旁的我,欢呼了一声,直直向我扑来。我被他撞的推了好几步。他抱住我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子,眼眶忽然就红了。我愣愣地看着泪珠从他的眼里簌簌地落下来。人,回来就好,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了。秦阳抱着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人,是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心,被我遗失在了哪里。

秦阳拖着我,从进门起不曾放开过。惹得办完事回来的秦殇剜了我好几眼,红彤彤的妒火烧得很旺。

老觉得奇怪,安静的秦阳喜穿红衣,而吵闹的秦殇却爱穿白衣。

秦阳不理会秦殇的火气,拉着他给我把脉。着急的样子让我想笑。明明他的脸色比我还不好。诊了老半天,秦殇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怜悯。

隔了很久,他放开我的手,叹了口气,对我说,你歇歇吧。

傍晚,舞若幽端着一大碗药来看我,臂弯上搁了件厚厚的锦衣。

我吓了一大跳,天气才刚刚入秋,那需要什么锦衣,还有那黑漆漆的药,看着就寒心。

我摇头再摇头。

终于相信双生子之间会有联系的说法。

舞若幽和商煊玥,双生的兄弟。除了脸像,有时手段都用得一模一样。不喝药我就硬灌,不肯加衣,那就我帮你加上。

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药,对那些零零碎碎的糙药或多或少有了些免疫力。

无论秦殇怎么给我吃大补药,我还是瘦了下去。一圈一圈,瘦到能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瘦到衣带缠了又缠才能系紧,瘦到终于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身体的事,本人是最了解的,更何况我懂些医。我知道自己身子弱,可我也知道,那么些药下去,就是痨什子也能补起来。

我问秦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摇头,起身离开。

一旁的秦阳,摸了摸我的脸,笑着对我说,回声,你太瘦了。端过一碗粥,看着我把他喝下去,又帮我擦了擦嘴。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水光,他努力地眨了眨,回声阿,心病还是心药医得好,你说呢?

舞若幽苍白了脸,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微微颤抖的身子,透露出他的心事,耳朵上蓝色的宝石闪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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