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点点头,“你们安排的没错儿,烂在地里,不如送给他们。剩下的杏子可都卖光了?”
张贵点点头,“不及回小姐,使了庄子里十来个人,让贺松领着都拉到了庐州,不过因附近几个县都受了灾,果子的价钱倒是比往年高了一倍。把损失的能补回来三分之一,共得银子七百五十余两。”
青篱笑着点点头,“物以稀为贵,卖掉就好。这桃子你仍这么安排着卖吧。”
张贵点点头,看了看柳儿,欲言又止,柳儿秀眉一皱,轻哼一声,张贵嘿嘿一笑,也不作声了。
青篱见这二人的表情,奇道:“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张贵朝着柳儿道:“柳儿姑娘,还是你跟你小姐说吧。”
柳儿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说就说!”
一言未完,便见李江从曲桥上急匆匆的跑过来。到了亭中,嘴张了几张,却没吐出一个字儿。
青篱眉头一皱,“可是小候爷又要喝茶?”
李江摇了摇头。
“那他是要用饭?”这不才刚用过饭?
李江又是摇了摇头,脸上是说不出的神色。
青篱又问:“是要磨墨?帮他喂鱼?屋里的花败了?香熏炉子灭了?有苍蝇进了屋?冰盆里的冰用完了?有知了叫得他心烦?……”
青篱把李谔自醒来之后这三五天之内,折腾她的所有事儿都问了一遍,李江还是一味的摇头。
“那他要干嘛?!”青篱“霍”和站起来,提高了音调。
李江汗颜,这几天来,自家爷做得确实过分,一刻不停的折腾人,还只准李小姐一人去办,换个人或者搭把手都不行。任性得让他这个做奴才的脸上都挂不住。
“爷让您换个亭子议事……”李江声音不由低了下去。这个亭子掩在湖边垂柳的后面,从李谔的窗子里看不到这边,所以要让她换到另外一个亭子中去。
青篱回身,透过岸边的垂柳看向李谔的房间。哭笑不得,心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冷了声音,“我特意找个不碍着他的地方,还是碍着了?”
李江回道:“爷说,这个亭子是他私用的,除了他,不准别人用!”
鬼扯!这个亭子比那边的亭子明显小了一半儿,且周边水多荷少,从印迹上来看,这边地面的石头,明显晦暗无光,一看便知是不常有人走动的,倒是另外一个亭子,不但碧叶粉荷簇拥,就连柱子也比这边的要明亮几分,那是下人勤打扫的结果。
李江也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是爷就给他这么一个理由,一时下,他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更合情合理的原由来。
青篱神色不明的立了一会儿,就着石凳子坐下,朝着张贵与李大郎道:“桃园子里的事儿就按刚才说的办。至于鸡鸭舍,除了自家酒楼里用的,剩下的先供应给侯府在长丰县的酒楼,这边消化不了再往庐州以及邻县去送。价钱就按市价走,一分也不多要,一分也少要……至于稻子,按说现在是该卖的,可我心里总好似不情愿让卖似的。自己也说不上什么原由……不如先放几天罢,等我想想清清楚。”
“……秋稻可都种下了?长势如何?”
李大郎回道:“秋稻小姐不用担心,夏粮一收完就翻耕了,这会子全都种完了。按小姐说的法子,挑了五十亩的壮苗,再试一季……”
青篱点点头,这李谔一打岔,她突然没了谈事的兴致。起了身子朝着这几人道:“剩下的事儿你们几人先合计着,有决断不了的,叫柳儿记下,抽空说给我听……”
这几人齐齐点头,青篱下了石亭,直奔李谔的房间。
奔一半儿,她突然顿住脚,明知他是故意,跟他生这闲气干嘛,反正他现在精神好得很,有李江与小豆子在一旁儿,也亏不了他。脚步一转,便又向湖边的秋千架而去。
李谔从窗内看着她气势汹汹的向这边奔来,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她近在咫尺,一转眼便可看到,这腿伤也算是值了。
笑意刚浮上,又她气哼哼的向秋千架而去,登时又黯淡下来。
前几日未醒时,岳行文与红姨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本来他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什么未完的事儿,一直放心不下,整颗心一直吊着,虽然睡着,那心还是揪着。直到听见这二人的对话,才隐约想起自己记挂的是她,再往下听,却是那样的一番对话,心头猛然如刀割一般痛疼,如千斤重的眼皮居然一下子撑开了……
想着想着,脸色又阴沉下来。
透过湖青色的纱窗,可以看到她一身几乎与周边景色融为一体的湖绿衣衫,悠悠然然的坐在秋千架上,头微微扬起,双腿不时的用力蹬地,秋千轻轻的摇晃着。
前一刻还觉得这腿伤得很值的李谔,此时却懊恼无比,若是腿可以行动自如,他想去帮她推推秋千,看她衣衫黑发迎风飘展……
青篱在湖边坐了许久,心中的烦闷消散一空,抬头望天,长吁一口气,两道坎儿总算过了一道,剩下的一道坎儿便是明日那人与容太医为李谔切分粘连在一起的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