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让衡哥儿好好休息,让许七郎不要吵他,自己就从卧室里出去了,而且交代要进他这边院子的人,都不要动作太大,不允许弄出声响来,甚至还让身边管事去给几房姨娘打招呼,说这几天请安都免了,也让大家先不要来看衡哥儿,以免来来去去让衡哥儿休息不好。
整个季府里,现在恐怕都知道衡哥儿伤了脸的事情了,也有人要来关心问候的,在院子门口就被劝回去了,说太太心里正难受,不想人在她跟前让她更难受。
许氏担心去请严太医的人请不来严太医,之后就又让人去请京城里的四大名医之一的吴复沛,作为京城四大名医之一,名号能够这么响,自然也很有些能耐,当然也很不好请,即使是权贵之家,人家也不一定买账,好在季家有钱,许氏平常也有请到吴复沛来给衡哥儿把平安脉,他对衡哥儿也不错,所以让人去请了吴复沛,此时已经是晚膳时间,他也很快就来了。
他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小儿子兼徒弟,平常吴复沛也有带着这个小儿子到季家来走动,故而两人都认识衡哥儿。
衡哥儿此时坐在炕上,精神很不好,脸上伤口处上了药,也有一点发炎的迹象,好在并不严重,这个伤口也就没有变得太严重。
吴复沛给衡哥儿看了伤,又把了脉,沉吟了良久,才去外间和许氏说了很大一席话,主要是注意事项,许氏将皇帝赐下的那玉颜生肌膏给他看了。
吴复沛拿着那玉颜生肌膏闻了好长一阵子味道,然后才说这药是极好的,不过在伤口初时并不适宜用。
于是他又给开了内服药,治疗衡哥儿的咳嗽和风寒,让他不要发烧,又给开了外用药。
许氏问到是否会在伤好后留痕迹的问题,吴复沛却没法给出保证,只是中庸地说道,“大少爷这个伤,现在还不好说会不会留痕迹,且等几日,伤口长好了,再来看情况,也许皇上赏赐下的玉颜生肌膏会有作用,即使皇上这药没有作用,老朽也可以给开一方另外的药。大少爷年纪还小,恢复如初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许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好在脸上表现出强烈的失望,让身边管事的剪雪将五十两的诊金包给吴老大夫,又让准备了另外的礼作为答谢,吴复沛不好意思收这么多,许氏很是恳切地说,“吴老大夫,衡哥儿可是我的心尖子,脸上留了痕迹,可怎么得了。以后,也要劳你费心了。”
然后吩咐了身边得力的管事亲自去给衡哥儿抓药,又安排轿子送吴复沛老大夫回去。
吴复沛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小儿子还在内室里,吴江桦十五六岁的年纪,性格很沉稳,对衡哥儿脸上受伤,心里也很不忍,所以他此时还在内室里给衡哥儿交代,“恐怕从今晚起伤口就会发痒,注意着,千万不要去碰。”
衡哥儿当然知道这些,点头算是应了,许七郎在旁边,也应道,“嗯,我们都会注意着。”
丫鬟进来找吴江桦,“吴小大夫,吴老大夫在外面等您一起走了。”
吴江桦这才和衡哥儿许七郎告别,许七郎是很活泼的性格,还送了他到门口,才又回去陪着衡哥儿。
衡哥儿出了这样的事,许氏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季大人却是到吴大夫都被送走了,他还没回来。
许氏对他心里就有了一腔怨气。
平常季大人忙着政事对家事是一点也不操心,许氏根本不放在心上,也觉得季大人不在家事上指手画脚正好,但是现在衡哥儿出了这种事,他还在衙门里没回来,她心里就很不好受。
当初要不是他要衡哥儿进宫做伴读,衡哥儿根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要说,这个时代的孩子是十分脆弱的,可能随便着次风可能就病死了,被划出伤口感染而死的概率也很高,有些人家,十个孩子,只养活两三个,也是有的。
许氏心里难受着,在剪雪来说让她也要注意身体,该用晚膳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大家都还没吃晚膳。
生怕让儿子饿到了,还有许七郎也还是小孩子,也是经不得饿,她才让赶紧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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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
许氏进屋去问衡哥儿,“饿没有?”
衡哥儿笑了笑,嘴唇轻动,“还好。”
许氏就说,“哎,都是娘糊涂,都忘了大家都没吃晚膳。”
衡哥儿轻声说,“我让娘你忧心了。”
许氏眼眶犯湿,“你知道就好。赶紧好了,我也就不操心了。”
衡哥儿说,“会的。”
晚膳衡哥儿是单独的,他脸上有伤口,便有很多忌口,让单独做了粥,许氏和许七郎在外面稍间里赶紧吃了,衡哥儿的粥也就送来了,许氏就端着碗慢慢喂着衡哥儿吃,衡哥儿要自己吃也没有让,衡哥儿心里满是酸楚,许氏对他的这一份母子情深,他这一辈子,恐怕都还不完。
季大人回府来,没来得及进前院自己的住处换身家中常服,就带着一身风雪大步进了正院,他带着冷气进了正房大堂,就怒道,“季衡呢?”
许氏正喂了衡哥儿吃了一碗粥,从里间里出来,就皱眉道,“老爷,您这是发什么火。声气这么大,生怕谁听不到?把这里当成您的衙门大堂了,这是审着犯人?”
许氏语气非常不好,她和季大人算不得夫妻情深,但好歹两人都十分会为人,两人很少红过脸,红脸的时候都是因为季衡的事,除了衡哥儿的事,别的事对许氏来说,就都是可商量好商量的,唯独这个儿子的事情,很多都不容商量。
许氏正气季大人没有在儿子伤了之后第一时间回来关心,而季大人回府居然还要发脾气,她的口气怎么能好。
季大人听许氏这么说,眉头就拧得更紧了,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季衡呢,他今日在宫里,都闯了什么祸!”
季大人大怒着,看到季衡自己的卧室这边没有光线,只有许氏住处这边有,他就直接往这边走。
许氏却走过去将他挡住了,声音尖利,“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宫里出了什么事,衡哥儿脸上都被人用剑划伤了,你还来质问衡哥儿,你这是做爹的?”
季大人听他这么说,就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迟疑了一瞬,就道,“脸上被划伤?你让开,我去看。”
许氏道,“你这满身寒气,衡哥儿可受不起你看他。”
季大人道,“你让不让。”
许氏和他对峙着,瞪着他不说话。
两人正是僵持不下,却听到里间的声音,许七郎在说,“衡弟,你别起来,你别出去……”
许氏一听,才反应过来两人吵架的声音都是会听到衡哥儿耳朵里的,她赶紧转身往里间走,看到衡哥儿已经从炕上下来了,要不是许七郎阻着他,他该冲出来了。
许氏赶紧说,“你赶紧上炕去,这样动来动去,你伤口裂了,你要让娘担心死是不是。”
说着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许氏一向有主意,又强势,这样语带哭腔,上一次,也是衡哥儿生病的时候。
衡哥儿心里难受,乖乖又回到了床上,嘴里说道,“你们别吵架。”
季大人脱掉了斗篷,进了里间来,看到衡哥儿脸上的伤,他的眼里也在那一瞬间流露出了心疼,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即使有对儿子的心疼,和对发生事情的猜测,面上也并不表现太多。
衡哥儿也看向季大人,季大人神色的肃穆,让他知道恐怕有不简单的事,就对许氏轻声说道,“母亲,我和父亲说话,你们先出去可以吗?”
许氏心里自然不乐意,但是却在衡哥儿幽深又沉静的眸子下做了妥协,带着许七郎出去了。
季大人这才在炕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刚才的愤怒在看到衡哥儿病弱的脸,和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后都消散了,对于自己儿子,自然还是关心的,问道,“伤口,是怎么来的,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