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同时,月只觉得眼前光影一闪,将臣不见了,化成一道暗影,而她的眼神立刻自然而然地追着那影子而去,却看到它停在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女仆旁。
接着,女仆头一歪,“咔嚓”的骨骼移位声响后,背朝上,头也朝上,颈部拧成麻花,双眼激凸,舌头吐出,以极为可怖的姿态倒地……
月全身颤栗,用力捂住嘴,控制已经冲到嘴边的尖叫。多亏上御冕及时站到她身后,用结实的手臂,撑起她不断虚脱滑落的身体。
将臣大理石般镌刻的脸上,平滑的没有一丝异样。蓝眸正轻轻扫着脚下的尸体,最后冷冷开口:“都下去。”
转眼间偌大的机房只剩他、月、上御冕三人。
上御冕搂着月,道:“没事的,那女人该死。”
月转头瞪了他一眼,推开他,颤着声音道:“疯子!”
踉踉跄跄的她很快跌入了另外一个结实的怀抱,冷香扑鼻,正是上御冕所说的“特殊香氛”。此刻闻到,月只觉一阵恶心,胃翻江倒海般,躬身就是一阵猛吐,这次,吐出的竟是酸酸的胃汁。
身后的人儿还是温柔体贴的,他拍着她的背,责备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恣意宠溺:“都这样了还到处跑!你啊!”
月无奈,转身,晃着他的肩,求情:“够了,足够了!你让他走,好不好?”
“回去吧!这是男人的事。”将臣拿着手帕,细心地擦着她的嘴角,声音格外轻。
“不!你会杀了他的!不可以!”月躲开他的手,打着颤儿说。
拿手帕的手顿了顿,瞳色如同迎来暴风雨的海,瞬间涌入了浓稠的雾,幽暗下来,声音也有些僵硬,只说:“他早知代价!乖,回去睡个好觉?”他用额头碰着她的,还是耐心。
月猛的一阵摇头,不答应。
“演戏演够了?月不愿意走,就让她看着,看我怎样打败你!”上御冕朗声道。
将臣眼神微微抽离,嘴角浮现标志性的笑意,片刻后蓝眸回转,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般对月说:“好!乖乖站到旁边看着,答应我只是看!”
月拽紧他的衬衫,不安地问:“你会杀他吗?”
将臣柔柔一笑,像对孩子解释般,答:“他也有机会杀我,这是对决,公平。”
月嘴巴一瘪,带着哭腔请求:“能不能不打?”
将臣笑着戳了戳她的小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拒绝:“不行!我要他得到教训!”
上御冕冷哼了一声,反驳:“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将臣放开月,转身对上御冕说:“刀在你右手三点方位。”又低头用不知名的笔在月的脚下画了一个圆圈,对她说:“站在圈里!”
月紧张看着他,点头。
彼时,上御冕已经摆好攻势,未完的巅峰对决,即将开始……
武士刀和流云刃的第一声碰响开始,两人的身影就如同两簇龙卷风般紧紧缠在一起,月只能看到一抹抹,一道道令人头晕眼花的刀光剑影,这一篮一白,似搅翻着海水,掀起冲天巨浪。
月总算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连看都看不懂,从何而来的劝解?她只能来回搓着手心,在圆圈里跺着脚,焦急等待。
忽然间,天花板的日光灯齐齐闪了闪,火花四溅后,竟瞬间熄灭……
黑暗笼罩了轮机室,依靠脚底将臣画出的荧光圈,月的视野,只剩方圆不到一米。但她仍能听到不曾歇止的兵器碰响,仍能看到那偶尔擦破黑暗的火星,仍能模模糊糊瞅见融于黑暗,却又跳脱而出的两抹身影,至此为止,除了暗暗祈祷,她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她听到上御冕如狼般的一声怒吼,如火般的声音接着传来:“清虚忍术!北宫将臣,你就是那个头领!还我一百三十号香港兄弟的命来!”
一声冷哼,凝结成冰,似乎是静止说出的,不带丝毫喘气:“成王败寇,愿者服输!”
上御冕吼声不歇,随着每声怒吼,月可以清晰瞧见白光起落间擦出的火花,一朵、两朵、三朵……盛开一路。
此时,暗夜中出现了另外一种蠢蠢欲动的低语声,很低,如果不是这里的静,而月又无所事事的话,不一定能听出那种似叹气般的低语。
月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又奇怪地消失了……
也就在这时,又擦出一计明晃晃的月牙形刀光来,“嘶啦”声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火星,颜色不再是青蓝,而变成了血红,如同礼花,绚烂盛开。
随着那些悠悠坠地的红色花火,月闻到了一股子令她作呕的铁腥气,仿佛雨后的生锈铁炉被重新燃着,首先飘出的,是沉沉的铁锈味,而此刻月闻到的比那要腥甜,分明是……
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左脚跨出了圆圈,半步而已。
她在想要不要继续?如果她走出了这里,安全问题暂且不考虑,关键是……她能否阻止那两人?这样的冒险,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吗?
月着急,犹豫着。可这时,紧张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回出几幕画面……
是她!那样绝望悲伤地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她的膝盖,河流般分成四支,淅淅沥沥地淌在栗色的原木地板上,烫着她的心。
她小心翼翼地抚着上御冕的额头,梦游般呓语着,她说:“对不起”,还说:“很高兴认识你”。然后俯身,青蓝色的流云刃,如云般,承载了她的身体,引入梦境。
月摇头,清醒过来。她想起了……曾经,她与上御冕因什么事走到一起,被将臣发现,结果是他们都差点丢了性命!
月深呼吸,她做了一个决定。
左脚,毅然跨了出去……
黑暗中又传来窃窃私语,声音随着她的移动而愈发明显起来,月甚至听懂了几句--
“回去、回去……”
“危险、危险……”
月一步一挪地走着,她的头脑中也有着同样的声音,它们警告她不该擅自涉险,去做一件没有太大把握的事情,她不该那样多事的,她该是明哲保身、冷眼旁观的。
可那是上御冕,是上御冕……
她爱他,虽不是男女之情,却有了兄妹之谊。讽刺的是,亲哥哥变成了情人,可做情人的,却成了哥哥。她的人生,似乎处处都是这样的矛盾,像一个个麦田怪圈,想不出原因,走不出去……
可心中总有坚持,上御冕,很奇怪地成为了她想尽微薄之力保护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印在她的生命中,远比她想象的重要,难以舍弃。
难以舍弃的感情对她来说不多,寥寥几段而已,却……段段致命。
意识到了什么,月的心猛的一沉,脚步加快了几分,冲着黑暗中此起彼落的光影而去。
她可以勇敢,为这些难以舍弃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