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顶端优势”的理论和“棉花摘心”的操作,在二世纪末的地球上,显然没有任何国家的农民会知道。中国农民一直到宋朝的时候,种棉花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护好棉花的顶芽,希望棉花在开花前尽量长高。
所以李素要让棉花种出更多花,肯定得让人对照试验,找最适合摘心育肥的品种。因为在不摘心状态下长得最好的品种,未必就是摘了心之后依然长得最好的品种。既然引进了良种,就好人做到底帮百姓先甄别把关一道,再往民间发最优良的种子。
这都是些需要长期耐心才能看到成果和收获的事情,急不得。
……
把棉花盆栽全部安顿给府中婢女后,李素正月里的工作就是泡澡喝酒吃火锅,腻了上火就再喝点热凉茶养生,一时生活好不惬意。
大约上元节后又过了三四天,关羽张飞叙别来之情也叙够了,酒喝得也有些过了,加上刘备前段时间养伤装病,筋骨也有些腻歪,需要活动活动,于是这天他们就离开成都,便装骑马来郫县,到李素的封地晃悠一下打打秋风。
顺便看看李素回成都后,对他的封地有没有什么新的治理成果。
三兄弟这些年也习惯了,如果自己家里已有的奢靡吃喝玩乐玩意儿腻了,要找点新鲜感,去找李素就对了,泡澡达人总有新玩法的。
而且算算日子,刘备他们差不多也有一年没来李素在郫县的封地了,关羽更是近两年来第一次回。
沿着岷江和其他都江堰灌渠,一路往西北而行。关羽在马上就感慨,河岸边那密密麻麻的水车,似乎让岷江的水流速度都变缓了一些:
“伯雅的封地真是治理俨然,工坊水车如此密集,怕是百姓多得工商之利吧,还是第一次听说封侯者自己奢靡好工巧,能让治下百姓也都从工巧中受益的。”
对于关羽的这个感慨,刘备张飞显然早就见识得多了:“二弟二哥,你出门太久了,这些不稀罕,差不多一年前郫县和都安的江边一带就已经这样了。
就是碾米的水车作坊至今还老是空转,百姓舍不得那点磨下来的麦麸米糠,还有些最穷苦的百姓依然自己在家里费力碾米,也不让女人到甄尧家开的职坊做工。唉,伯雅和子瑜每每感慨百姓愚昧,不会算数啊。”
关羽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个问题,闻言好奇反问:“怎么?听如此说,似乎去甄家的职坊做工,同样的力气时辰花下去,赚得比碾米多?”
刘备:“那是——这还用问咱?二弟你不会回去问你家那口?我上次听姜儿说,如今蜀郡有弩梭织机近两万部,最大的就是她们甄家的工坊,有六千部织机,雇了一两万女工织锦。开出来的工钱是每个时辰一个钱。
而民妇在自家碾米,一天能碾三五斗就不错了,出一斗米糠,找水车碾米坊碾,才收三升米糠的工钱。换算成铜钱,三升白米也才值九个钱,三升米糠更是值不到两钱。
就这百姓还算不过来,宁可省这两个钱的三升糠。要是同样的力气去职坊里干一天五个时辰,那就是五个钱,能买一斗米糠了。”
刘关张的小妾和老婆都是甄家姐妹,所以按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消息应该是一样灵通的,关羽显然是回来后还没问过他小妾娘家生意的事儿。
关羽听完也是忍不住捻须赞叹:“妇人都能挣一个时辰一个钱,甄家的生意倒是仁义,没有穷凶极恶盘剥。可惜,百姓开化,需要时间呐。
不光是让百姓织锦,便是将来让百姓冶铁、种新稻、种白叠花,种种新物,百姓无知恐惧而抗拒,哪怕是为了他们好,没有数年之功也不易推广。”
三兄弟忧国忧民地感慨着,已经走到了郫县的一处村镇。
不过,与在镇外看到的“水车作坊偶有萧条、产能过剩”的状态不同,进了镇子之后,刘备等人很快就注意到一股原来没有过的新气象。
刘备还来得少,张飞因为跟刘备一起回的成都、而且回来之后不用养伤,所以他两个月前的十一月份,就来郫县转悠玩过。
所以张飞的体会是最明显的,因为他发现就是这么短短两个月,郫县百姓的商业氛围似乎就有点不一样了。
刘备以马鞭一指:“这是百姓新年在赶社会么?往年便是集市赛社,也没有如此多人,而且多是以物易物。以今日之见,这些布衣黔首,竟也人人以钱交易,连赶集的吃食都不是自己带着,也没见伯雅最近做了什么,莫非是子瑜之功?”
刘备深谙民间疾苦,他知道农村百姓穷人就算赶集,也不会轻易在集市上吃饭的,而是自己背着干粮赶集。
其实别说汉末了,就算是到了民国甚至建国后,还有很多老一辈的穷苦人家觉得到外面下馆子是很奢侈的行为,不如自己烧饭吃。
所以,当刘备看到李素在郫县建起的第一批护住性质的茶馆澡堂之后,那个震惊是难以言表的。
李素不能靠羊吃人培养重商主义,只好靠“集资柴火泡澡喝茶“来实现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