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爷这边未必不明白柳檀云这是以退为进,不过是见柳檀云放过了柳仲寒如今的孩子,知道她手下留情了,就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眼,只看到柳檀云这么着的好处,不去计较她这么做的目的。
如此,柳老太爷这边对那“退嗣”一事并不十分反对,那边厢,戚氏拿到柳檀云写给柳老太爷的信,心里跳个不停,因这信来的凑巧,于是就疑心柳檀云早知道她将那有孕的丫头送到柳二太爷家里的事。这么着,先不由地不动声色地将身边的人打量一遍,一一猜度一番,最后盯上了管嬷嬷,心想管嬷嬷的儿子是个吃里扒外的,管嬷嬷这老子娘只怕也是那样背主的人。
管嬷嬷见戚氏看她,不由地一凛,忙道:“老夫人,柳思明说老太爷要咱们立时将那有了身子的丫头接回来,咱们可要现在去二太爷家里接人?”说着,又气柳檀云妇人之仁,早先告诉她这么大的消息,她什么都不做,如今竟然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将争到手的爵位还给柳仲寒一系了。
戚氏虽疑心到管嬷嬷身上,但也知此时不宜处置了管嬷嬷,只拿着信不言语,过一会子,手指不由地收紧,慢慢将那信抓成一团。心里待要冷笑,又笑不出来。算计了这么久,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柳檀云一句“退嗣”,将让她早先所做的一切成了笑话,绞尽脑汁地藏着那丫头、煞费苦心地求柳二太爷一房收留那丫头……如今再看,就成了她一个穷折腾。原本她还在想着若那孩子是男孩,该如何帮着那孩子夺回爵位,如今,柳檀云轻轻松松,就将爵位拱手相让了。
就如使出吃奶的劲要跟柳檀云拉扯绳子一般,如今柳檀云松了手,然后袖着手,光风霁月地看着她,她却狼狈地栽在地上,一时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虽将万事都放在柳老太爷眼皮底下对他们一房里大有好处,若那孩子是男孩,柳老太爷再不会像上次那般送走孩子,且那孩子继承柳仲寒的家业也是名正言顺,但她总觉得柳檀云不会这般轻易地就叫她得逞,冥冥中,她觉得只要将那丫头接回来,甭管那丫头生的是男孩女孩,他们这一房都能被柳檀云算计走什么。
戚氏因这事来得突然,不由地就觉头晕眼花,忙由着丫头扶着往床上躺去。
因新近戚氏越发睡不着觉,屋子外有个丫头走动,也能惊扰到她,因此屋子里不管白天黑夜只留了一个丫头在,且那丫头行动还要十分缓慢。也只有见着外人的时候,戚氏强撑着叫一群丫头出来弄出个富贵场面。
管嬷嬷看着戚氏这模样,就知道戚氏熬不了多少日子了,因这么着,越发盼着柳檀云能有个什么行动,也叫她顺势能另外某了出路,免得戚氏一没了,他们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
戚氏看着管嬷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越发断定这老奴才心里有鬼。才要不露心迹地问上两句,忽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柳仲寒欣喜若狂地进来了。
戚氏蹙了蹙眉头,见柳仲寒手里拿着一封信,就知柳檀云也写信给柳仲寒了。
柳仲寒进来后,就笑道:“母亲,檀云说了要退嗣的事,咱们赶紧去二叔家将那丫头接回来吧。”
戚氏伸了伸手,见柳仲寒满脸笑意地将信递到她手中,于是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这退嗣是檀云说的,她一个出嫁了的姑娘哪里做得了主,这又不是什么要退还小猫小狗的小事。”
柳仲寒笑道:“母亲这就多虑了,檀云的主意跟大哥的主意有差吗?他们父女总是一条心的,就连父亲那边,父亲也是听檀云的。”
戚氏手一僵,心想早先只说她这儿子呆笨了一些,如今看来柳仲寒也有些小聪明,虽说柳孟炎、柳檀云父女两个看似不对付,但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女两个委实是一条心——一条心地算计他们这一房。
戚氏迟疑道:“再等等,待我跟你父亲说过话。”
柳仲寒忙道:“母亲还要拖延什么?大哥将石头都送来了,过几日他就回来了,要是大哥回来了,他能看着咱们弄回来个大肚子的丫头?如今将那丫头送到父亲眼皮子底下,父亲总是那孩子亲祖父,还能不管了?”
戚氏面上微微带了冷笑,盯着柳仲寒说道:“你这孩子,你就不疑心这其中有诈?”
柳仲寒说道:“有诈母亲就不想叫亲孙子袭了爵位了?”
戚氏心里一颤,暗道柳仲寒这又说了实话,便是明知有诈,但那名正言顺继承爵位的诱饵抛出,她怎能不将那诱饵吃下去。况且,如今看来,柳檀云连那爵位也不要了,这国公府里就再没有什么能够叫她算计的了。
管嬷嬷开口道:“老夫人、老爷,你们说姑娘可是当真看破了?”说完,见戚氏看她,因心虚,嘴上不由地多说几句以掩饰慌张,“姑娘如今也是快要做娘的人了,而且何家又接连出事,矛头都指着她。兴许姑娘顿悟了,明白了要给子孙积福?”
柳仲寒忙道:“嬷嬷说的是,母亲,儿子打听了檀云新近的行事,她如今可是个心软的人儿,听说她自己个粗茶淡饭也要省出米粮留给穷人过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