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白凡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胸口猛然炸裂般的剧痛,令她在严寒之中也蓦然起了一身的汗,一股热流顺着内腔涌了上来,“哇”的一声,鲜红刺目的血液争先恐后地逃离她的身躯、喷涌而出,染红她半张瘦削的面颊。
若此时有镜子,她定能发现自己本就黑黄的面孔此刻尤为狰狞可怖。随之而来的,是体内的寒意渐渐褪去,意识正在悄无声息地回归。
四周的白光未有消减之势,即便是闭着眼,强光带来的灼烧感也令她双目倍感不适。
恍惚间,白凡凡好似听见数道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强忽弱,有男女亦有老少,哭声交替、错综繁杂,且有渐响渐尖锐之势,吵得她头疼欲裂,实在难以忍受。
好在这样的嘈杂声持续并未多久,便随着一声“收”而消失殆尽。
哭声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亦迅速。待白光稍稍熄弱了些,白凡凡才得以微眯着睁开眼,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身侧未曾说过半句话的女修身上。
迷蒙之中,她隐约看见一袭白衣下露出未染风尘的素色长靴,垂于身后的青丝如瀑,打理得一丝不苟,光是背影便已然无比曼妙,然她周身似雪、寻不出第二抹颜色,纵使寒风拂过,也未见她发丝及裙角有半分拂动,静得好似一尊华贵的神像。唯有发后一支样式简单的白玉发簪挽住了部分青丝,添了三分亮色。
恍惚间,她望见女修发簪映衬的雪白玉颈,光华如斯,不知怎的,她心中一跳,仿佛被一只手轻柔地揪住了心脏。
女修此刻正侧身与另一人交谈,辨不清相貌。
白凡凡正欲细看女修衣上的绣纹,白光忽然灭了个彻底,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黑寂。
“血妖已擒,师姐,咱们可以走了。”待那道平静至不带半分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凡凡才分清了二人的身份。
原来身侧的白衣女修,是另一人的师姐。她方才的目光全叫这白衣女修吸引了去,竟忘了细看另一人的相貌。
“嗯。”白衣女修声若清泉,温和好似皎皎明月,令人原本紧绷的心绪也无声无息地柔柔化开。
白凡凡此刻已然平静下来,她正回忆着原书中身着白衣的女修有哪几位,便豁然察觉身上一松,勒得她透不过气的绳索已被一剑劈开。
“师姐?”君月不解,看向那肮脏虚弱女娃的视线带着些狐疑和审视。
将剑收回鞘中,杜照卿面色如常:“不过是个可怜人,顺手罢了。”
君月的满腔疑惑被抚平,师姐心中有仁慈、亦有鸿鹄,她素来愿意听师姐的,于是不愿细想,二人不再逗留,一声咒下,御剑而去。
停寂了许久的大雪,此时又开始纷纷扬扬起来。
直至衣袂翻飞声消散在耳侧,白凡凡早已被勒麻的手臂才终于缓和了不少,她吃力地撑着身躯倚靠在杂草垛上,光是挪动身体,便令她虚弱得眼冒金星。
“可怜人……”她低声呢喃了句,脑海中尽是那女修的绮丽身姿。
我是可怜人,你又是何人……
她隐下心中强烈的疑惑和熟悉感,低眉瞧去。腕上的伤口她不敢随意触碰,方才撑地的动作令它又裂开了些。
虚弱,这具身体实是虚弱,下一秒便要昏厥……
不仅如此,方才躺着她未曾察觉,此刻一动,便发现除了手腕上的主刀口,身上同样有数道大大小小的伤,密密麻麻的疼痛虽不致命,却足以让她难受一阵子。
似乎这样的疼痛持续太久,白凡凡已然习惯,再次溢出的鲜血也没能让她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她才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然习惯了伤口带来的痛感,而真正的廖芥遭受了这么多年的供血之灾,又该是怎样的麻木和绝望……
胡家被灭满门,不是没有缘由的。
原身留给她的悲怒情绪令她胸口一堵,白凡凡深吸一口气,夹着雪粒子的寒风冻得她牙齿打颤。天寒地冻、人迹荒芜,加上夜间形势不明,体力受限,她并不打算离开这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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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死,所处之地虽然恶臭难耐,好歹是处能挡雪的棚子,不如等天亮再从长计议。
如此一想,她瑟缩身子、抱膝团成一团,顾不得破碎的布囊是否沾染着腥臭的血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不知是困倦还是昏迷,她垂着脑袋很快陷入昏睡,入睡不过两个时辰的白凡凡,是被一阵木盆落地的哐当声吵醒的。
意识模糊的她茫然地自臂弯间抬起头,看向噪音来源,径直对上一双震惊的眸子,倚在马棚外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少年,少年眸中震悚的神色,在看见她血迹斑驳的脸时,只剩下了恐惧。
“啊——”少年吓得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好像看见了鬼魅,“救命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