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下值的时候,这位少年天子元载帝,却突兀地叫住了樊渊,皇帝陛下没有什么遮掩,在同僚还未散尽的时候叫住了他,直截了当:“樊卿留步。”
顶着那些复杂的眼神,樊渊从容不迫地停步,手笼入袖,恭敬地反身面向元载帝行礼道:“臣在。”
其他人一一散去,不再打扰,樊渊也不去在意,只是等待着座上之人的说法。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问,皇叔的身体如何?朕不方便出宫探望,只能问问樊卿了。”散尽时,少年状似无意,说出的话若是心态差点的人恐怕会被吓死,“樊卿的回答应该能让朕宽心吧?”
樊渊再拜,垂眸而立不紧不慢地朗声回答:“回陛下,齐王殿下并无大碍了。”
元载帝听后半响无言,文华殿内只听得指间轻扣之声。
“抬头看朕。”静默之后,元载帝突然简明地说出一个奇怪的命令。
樊渊也没什么意见地应了,微微抬眼。
“樊卿不愧是朕的探花郎,果然好姿仪。”
前几朝,科举初立时探花并不代表第三名,而是进士及第后的活动之一便是在杏花园举行探花宴。事先选择同榜进士中最年轻且英俊的两人为探花使。遍游名园,沿途采摘鲜花。然后在琼林苑赋诗,并用鲜花迎接状元。之后虽然这项活动没了,但是不知为何也成了一种习惯,在才华并不太大差异时,会选择前最年轻英俊的那个点为探花。“探花”虽然代表了第三人及第,名位在“状元”和“榜眼”之后,但“探花”与“状元”、“榜眼”能一起被统称为“三鼎甲”,如鼎之三足,同是一甲及第,在才学上其实并无太大差别。
而元载帝赞叹的偏偏是这外貌。
樊渊慢悠悠地重新垂眼,若是原身那个心高气傲的书呆子,早就不服气地直接滔滔不绝地辩论起来了。至于他,听了也没什么感觉。好的外貌,有的时候总是有点用处的,他并不以此为奇。
“陛下谬赞。”樊渊不咸不淡地应了,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喜怒。
元载帝好像就此来了兴致,也不提放樊渊离开的事,就这样扯起了闲话,问的都是些简单的问题,而且十分正经,无非就是对一些经籍的看法认识,活像是在考察。
樊渊也应付得来,虽然不知元载帝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但是心里分心猜测着,明面上还很是严肃认真。
君臣二人各有心思,也无人说破,就是这样慢慢绕着闲话。
“齐王求见。”
文华殿外,突然传来通报。
座上的元载帝终于展露出了少年稚气未脱的一面,他一拍膝盖,得意地笑道:“宣。难为皇叔这个燥脾气居然等到现在才来。”
穿着一身王服的程斐瑄匆匆踏入文华殿,他面色犹有几分苍白,衬着凌冽五官,显得有一分阴郁,看着更像“喜怒无常”的暴戾之人了。
“参见陛下。”程斐瑄行礼时,尚且偷偷看了眼樊渊,然后松了口气的样子。
元载帝眉飞色舞地从座上起身,走下来扶起程斐瑄:“皇叔何必多礼。说起来,皇叔突然怎么来了,为何不在家里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