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刚才并没有锁上。
那样子的情况下,确实也没有闲心再去锁门。言商心里生出庆幸来。
书房就在主卧的旁边,她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吵醒那个睡着的男人。
严越的习惯,柜子抽屉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上锁,她循自己的记忆,打开了那个最里面的第二个抽屉,里面却连什么都没有了。
又陆续拉开了几个,除了一堆文件,还有一个古玩,也什么都没有。她又转身,去翻那放满了书的书架,一本本书,她一本本的翻开,可因为紧张,显得动作有些慌乱。
男人的脚步,和猫一样,他的睡袍有些松散。环着臂,就靠在门边。
“在找什么?”他说。
安静的书房,甚至是安静的有些过分的深夜,这一句让言商手里的书掉在地上,砸在地毯上,不大的声响。
她却已经身体僵硬,连转过身的勇气都没有。
压下心里的颤抖,她说了一句极为拙劣的话:“睡不着,借……借你几本书看看。”
“呵~”一声低笑,严越终于变换了刚才的动作,他慢慢的朝僵硬在那里的言商走过去,在她背后站定。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即使书房并没有开灯,外面撒进来的光亮,却像一个魔镜,照射出了他们二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
“商商,睡不着,是还没做够!你求我就好,找书有什么用?!”
他笑着问,可是这笑容,却恶劣极了。言语,更是粗俗的不成样子。
像是温文尔雅的人,撕去了所有的伪装,在暗夜之中露出自己的爪牙和满身可怕的纹路来,他明明站在那里,却像是巨大的怪兽,扑腾着翅膀,磨牙擦抓的向她扑过来。
言商回过头,却已经是抑制不住的往后退。
身体的恐惧,是本能的。曾经有一个人说,虐身和虐心那个更恐怖。
一个人回答说:虐身。心灵是可以被救赎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痕慢慢的会痊愈。而身体会产生一种本能,这种本能是习惯。
习惯是什么?习惯是穿衣,是吃饭,是睡觉。是永远也无法忘掉的东西。
刻在身体里的习惯,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言商本能的后退,即使目光还是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可是,又能退到哪里去呢?就像梦里的那句话:
…言商,你逃不掉了。
他一步步的逼近,一步步的逼近,最后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动作悠闲的从抽屉里掏出烟和火机,烟雾很快在这个空间里弥漫。
火星照映的他那张脸,愈发的阴寒。
“商商,你可真是让我伤心,什么事都瞒着我。”他竟语气认真的抱怨。
“我对你这样好,你想起来,我可是最高兴的。”他又说。
这一句,让言商如坠冰窖,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抽离了,连灵魂都已经离她而去。她如同一个牵线木偶,已经不能做出反应,连本能的反应都没有了。她的嘴巴微张,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坐在那里吞云吐雾的男人。
她这反应,却让严越有些失望,更确切的说是心里隐藏不住的淡淡的失落。
他不是没有想过言商回忆起所有的场景,凭她的性格,该是攥着一把刀,朝他刺过来才是,该是满脸狠厉,找他拼命才是。该是痛苦到歇斯底里,恨意汇成汪洋将他淹没才是。
可偏偏,是现在这种反应,不知作何反应的反应,没有丝毫攻击力的反应。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还是那个没有回想起来的言商,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商商,脆弱的需要人来保护的言商。时空都有些错乱,他的脸上波澜不惊,烟雾弥漫上了那张脸,可心里却总是产生错乱。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捻灭烟头,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形就挡在了言商的面前,他还企图伸出手,不知是想理一理面前女人的头发,还是想伸手掐死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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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手并没有机会碰触到她。
言商的双手,躲在身后,已经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像砖头那样厚重的书。
她的动作很快,朝严越砸了过去。可显然,严越的动作更快,轻而易举的就打落了那本书。目光也变的凌厉起来。
“你,不得好死!”
恶狠狠的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这还是,言商在书房,面对着他说的第一句话。
让他,不得好死!
可是,赌咒是最没用的东西,要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他还是好好的活着,并且活的风生水起。
对,这样才是言商,这样才是她。现在严越才确定,她是真的想起来了,狠厉的眼神,充满恨意的眼神,久违了的言商。
但同时,那个严越也回来了,从前的严越。连他自己都觉得,出走太久,活着被压抑太久的灵魂,一点点的苏醒,让他整个人都活络起来。
他不紧不慢的上前,轻而易举的就钳制住了她。
也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绑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这样应该不舒服。”他自言自语,却像是对她说的。
谁被绑住,没有还手之力,还被饿狼盯着能舒服,言商把脸转向了一边。
“可是,你这爪牙这样利,我怕命交代在这儿。”他又说,倚坐在书桌上,比她高出半个身子。
这种慢性的折磨太过恐怖,也太过让人恶心,言商咬咬牙,回过头目光直视着他。
“你直接杀了我。”
语气,分外的认真。
严越还是手里习惯性的把玩着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合上。
他挑挑眉,问:“这么想死?”
她不想死,想要好好的活着,遭受过的屈辱,还有那些比地狱还恐怖的生活,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她不想死,不想这么软弱的,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可活着,却是更加痛苦的煎熬。
“我想要活着,活着看着你死!”
严越一听她这话,啧啧了几声,颇有些欣赏她这种勇气可嘉,他伸出三根手指,淡淡道:“问你三个问题,回答令我满意了,再考虑让不让你活下来。
一、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二、想起来之后,为什么不马上走,却留了下来?三……”这个三,却让他顿住了。
似乎想不起来第三个问题,他又补了一句“这个问题,先存着。”
言商对他的这三个问题,并不感兴趣,更重要的是,她并不相信严越的话。
“让我活下来,继续生不如死?”
她开口,语气里都是满满的讽刺,太过刺耳。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她说话是这样的语气,严越蹙了眉,有些不悦的看着她。也有些从她转变的态度里反应不过来,不都是她的经历吗?
三年前的那个言商,三年来的这个言商,冷漠的或是温顺的,都应该是她。
可现在看来,这三年的时间,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丝毫的痕迹,一旦想起来,她还是从前的那个言商,对他厌恶。
现在,恐怕还夹杂了痛恨。
“我要是让你死,何必等到今日?”他也反问。
“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不一定是件好事。”他又说,更多的时候,或许就是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