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殷这一睡,睡了整整四日。
高丘看着守在榻边纹丝不动的容衍,也不敢说话,只能掏出手帕抹抹眼泪,抹完了眼泪还是止不住又流下来。
上次容衍守着谢殷不吃不喝已经吓到了高丘,可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高丘怀疑容衍都快疯魔了,快要把榻上闭着双眼的人都盯出一个洞来。
宫人端进来一碗乌黑的药汁,高丘接过递给容衍,容衍掌心摊开,上面是一个墨绿色的玉瓶,从玉瓶里面倒出一粒紫黑色的药丸放进汤药里,药丸很快融化进浓郁漆黑的汤汁中。容衍把玉瓶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扶着谢殷一点点喂他喝下去。
谢殷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这四天来,他虽然没有睁眼,但喝药时洒落的越来越少,还会自己慢慢的吞咽下去。
“拿下去。”
容衍喂完了药终于开口,高丘忙不迭接过瓷碗,寝殿里又是重归新一轮的安静。
过了会,高丘从外面回来,面色有些欣喜的对容衍道:“殿下,那十三个人妥了,都查清楚也都安置了,个个都是拔尖的。”
他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太子殿下高兴一些,让他神思稍缓,可容衍脸色却仿佛更凝重了,垂下眼眸不知在思虑什么。
许久过去,容衍终于有了反应,如同呆滞的木偶被身上的线牵动了全身。
“我会保护您的……”容衍凑近谢殷,痴痴细语恍若无声,他站起身,目光仍然未离开榻上安静沉睡的人,缓缓开口,“人醒了告诉我。”
高丘连连应着,容衍快步向外面走去,黑色袍服勾勒出瘦削的轮廓,可他的背却挺的笔直,仿佛承担着极重的东西,也压不垮他那副肩膀。
谢殷平静的睡颜之下,意识却在翻滚着,他觉得自己很清醒,只不过这份清醒却是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的,他陷在一个虚镜里,而在这个虚镜里发生的事十分真实,触息可闻。
此时,谢殷正沉默的看着毓华宫宫前高阶处两个人影。
谢殷又梦见的还是毓华宫那晚他强迫容衍的场景。
他分明清楚的知道这是在梦里,却不知道如何去叫醒自己。
这种感觉,谢殷之前体会过,可是相同的场景,怎么又梦见了呢?
谢殷走近“他”和“容衍”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就把视线撒向了四周,倏然,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影。
谢殷觉得这黑影有些眼熟,他试探着走了两步,黑影突然刚他扑了过来,谢殷被狠狠的撞在了地上,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换了地方,四周昏暗阴冷,仿佛一个终日不见天日的暗室。
黑影笑了两声,慢慢露出他那张脸来,是之前晋北苑里袭击他的黑胡子!
黑胡子不知从哪里抽出条锁链,一下一下连续不断的打在谢殷身上,明明是在梦里,谢殷却感受到了痛苦,而这痛苦也仿佛不是来自身上,而是从骨头缝里慢慢渗出来的。
“太子还活着,你为什么迟迟不下手?”
“他活着,你可就活不了了,等着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