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森森,鬼火磷磷,不见星月,可闻虫鸣。
黎献战兢兢牵着判官衣袖。
黑暗中,转过两个弯,判官立定:“到了。”
“太暗,什么都看不见……”黎献话音未落,忽然前方三尺远近,自空洒落一束白光,端端正正照着的,不正是——凌空摇摆的自己!?
不错,看去正是自己模样,只不过七窍都淌着黑色的血,脸色酱紫,眼白翻起,舌头肿胀……足足是黎秉辞如假包换的尸体!
黎献吓得跌倒地上,看着自己尸身胸口血淋淋的大洞,结结巴巴问:“这这这……是是什什什么……”
判官满不在乎回答:“你的心呗,被饿鬼挖来吃了而已。”
什么——黎献当真见识了阴司,又见到自己尸体,双腿软得再也站不起来,死死拽住了判官的衣摆不松手:“那……我……”气若游丝,“我该……”
判官将他“拖”回屋里,扶到桌旁坐下,顺手递过一碗茶:“好啦,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说完了我就送你去地狱。”
刚缓了口气的黎献一闻此言,又大吃一惊:“地狱?!”
“没错,你这种横死的鬼魂不去地狱去哪里?”判官反问,又道,“真想不通,活着有什么不好。拿你来说,黎秉辞……”
黎献叫起来:“你知道我名字?”
“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判官嘛——生死簿上明明写着你‘寿该七十六岁,无疾而终’,如今呢,剩下日子在地狱里待着罢,数尽投胎也作不成人了,真是自讨苦吃。”
黎献听得呆住了:“真的?真的……”
“这还不算,”判官又道,“一天十二个时辰全是黑夜,日日受苦不停,吃的污泥恶血,眠的腐尸烂肉,还有……”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黎献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忽然放声大哭:“怎么办?怎么办?我本来也不想死,实在活不下去了啊!转眼之间爹娘死于非命,娘子被虏下落不明,一家人转眼就没了,我怎么办?除了到阴间团圆还能怎么办?对了——我爹娘,我爹娘来过吧,他们在哪?我能不能见见他们,判官大人?——你在摇头!不、不可能,阴间不可能没有他们,你不许我见吗?求你,就见一面……”
判官不但摇头,而且沉下脸,冷笑。
他本来一直和颜悦色,这一沉下脸还真怕人:“黎秉辞,你罪过不小啊,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啊?”
判官道:“父母虽死,你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这点骨血也因你的轻生而烟消云散,你可对得起他们?此为不忠。父母死而未葬,居丧不尽礼反随之轻生,是为不孝。置结发妻子不管不问,是为不仁。一死了之,不思告知乡邻险之将近,是为不义——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居然有脸求我!阴司真耻于有你这样的鬼!别假惺惺哭了,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黎献闻言,如遭雷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