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当日帮他们把鲛群引开之后,水镜便觉得此事已然完结,当真不曾料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会给解无移带来如此多的心事。
到了东宫,他甚至都没再动翻窗的念头,只是一步步走到解无移寝殿边,从窗外探头往里看去。
对面的那扇窗前挂着一个精致的鸟架,白毛站在鸟架上,再无当初那小鸡崽儿的怂样,身形已是接近成鸟,羽毛丰满亮泽,海东青“神鸟”的英姿已然在它身上崭露头角。
解无移背对着水镜这边,负手站在鸟架前,静静望着白毛,像是在出神。
水镜抬手,在窗框上轻轻叩了叩。
解无移转头,看见窗外的水镜后,眼中并未露出意外,只是静静与水镜对视了片刻,随后垂下眸子,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进来吧。”
水镜本就有些心虚,与他对视了这么片刻后心虚更甚,他从窗边绕到门前,轻缓地推开了殿门。
甫一踏进门槛,抬头便见白毛从对面鸟架上跃起,拍着翅膀向他冲来。他本是能够避开,却硬是没有避,任凭白毛冲到他耳边,稳稳落在了他的肩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记得他的气味,白毛站稳后很是亲昵地用脑袋在水镜的脸颊上蹭了蹭,末了还欢快地啼了一嗓子。
水镜抬手摸了摸白毛,没话找话道:“这小鸡崽儿都长这么大了哈。”
解无移看着他,淡淡道:“三个月,也该长大了。”
他这话虽是说的波澜不惊,可水镜却莫名觉得“长大”不是重点,“三个月”才是意有所指。
水镜干咳了一声,故作轻松道:“我听韶玉说,你还……给我立了座衣冠冢?”
“嗯,”解无移道,“就在距海最近的那处山谷里,你若是好奇可以去看看。”
水镜一时语塞,低头尴尬道:“不,不必了……”
说完,他沉默了半晌,心中想着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索性抬起头直接道:“你方才是不是生气了?”
解无移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眨了两下眼,随后垂下眼去,却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轻声道:“国师从前也总是这样,一消失就是几个月,最长的那次,整整三年才回来。”
水镜不太明白解无移为何突然提起释酒,但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只是个引子。
果然,解无移并未停下,缓缓道:“方才在国师殿中看见你,我忽然想,或许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自由,洒脱,无拘无束,自然也不会懂得牵绊是何物,不会理解旁人心中的那点记挂与惦念。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过一介凡人,做不到你们那般淡漠,生气倒算不上,但心中到底有些……不好受。”
水镜听着他的话,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心中忽而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了攥,说不上是何滋味,只知道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这一千多年来,他与这世间并无太多牵扯瓜葛,偶尔与什么人有过接触,也都只当做萍水相逢,不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