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我估计是没法从轮椅上下来了。”布山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他把轮椅摇到茶几前,说了句“请坐”。
若秋和于鹰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我已经向学校交了辞呈,这学年过后,我就不再是教授了。”布山从茶几底下抽出一只箱子,把轮椅摇到橱柜边上,把放在架子上的画具挨个丢了进去,“你今天来正好,我珍藏的笔,还有一些颜料,你要是不嫌弃,就全都拿走吧,要是嫌这些东西老旧,丢了也成,反正等那些画卖出,我就再也不画画了。”
木质画笔和装着颜料的玻璃瓶碰撞,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伊藤端了茶移开门,赶紧一路小跑过来把箱子挪远了。
“对于布山老师的学生来说,你永远是他们的教授。”伊藤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麻利地把茶盏端到茶几上,“在学生面前就不要说这么消极的话了。”
布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从橱柜上拿起剩下的一支刷子,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老了,画不动了,也没有什么消极不消极的,就是画不动了。”
若秋怔住,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
还没等布山回答,一旁的于鹰忽然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在钱上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若秋一愣,转过头去看于鹰,于鹰神情淡然,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冒犯的话。
布山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若秋,示意他翻译一下,伊藤也把视线投了过来,若秋挣扎片刻,还是把于鹰的话委婉地翻译给了布山。
意料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布山短促地笑了一声,把轮椅摇回到茶几边上。
“刚才你们在门口遇到的是催债的人。”他从伊藤手上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我儿子不学无术,心飘了,人也就飘了,公司经营不善也就算了,没几年把家底给赌完了,不够的借了高利贷,利滚利,现在这个数字他自己这辈子是再也还不上了,可能怎么办呢?催债的天天上门,说再不还钱我儿子的命都要没了。”
说到这里,布山嘲讽地又笑了一声,他不知是在笑他儿子还是自己。
“我有职业,是艺术大学的教授,工资还不错,不用卖画也足够我养活自己和一家子。可当我真的缺钱的时候我才知道,人是会为了钱抛弃所有底线的,如果不愿抛弃,那不算真的缺钱。”
于鹰认真地倾听着,待若秋把这些话翻译完,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换了个关切的语气。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现在大概需要多少钱?我这次到日本来是诚心想收藏布山老师的画作,如果您愿意让我收藏那些画作,我并不会压价。”
一听到这个故作亲善的语气,若秋就知道于鹰又开启了他的职场模式,他的话就和那些趁人之危赶紧做生意的商人没有什么两样,若秋觉得心里有些别扭,硬着头皮把那些话翻译给了布山。